秦書淮聽了沒說話, 他似乎是很認真的去想了這個問題,最後搖了搖頭。
“這個做不到,夢遊畢竟是夢遊。”
秦芃氣笑了,把枕巾砸到秦書淮頭上,翻身跳下榻去。
秦書淮頂著枕巾, 默不作聲笑了。
修養了幾天, 秦芃早上去上早朝,而後就回淮安王府照顧秦書淮。
秦書淮說自己眼盲了,但晚上總能準確無誤摸到秦芃床上去。
期初秦芃在小榻上睡,他能摸過來。
後來秦芃搬到了隔壁, 他還是能摸過來。
等再後來秦芃乾脆在房間裡上了鎖,第二天醒過來,就瞧見窗子被人開了跳進來。
最後秦芃把門窗都鎖了, 早上時候秦芃發現,屋頂的瓦沒了……
於是秦芃基本可以確定,這絕對不是一人作案。她把趙一和江春叫過來, 囑咐道:“今晚要是王爺還出現在我屋子裡,明個兒你們就當我麵首吧。”
趙一江春當即打了個激靈,陸祐從房梁上倒翻下來:“公主,你看我行嗎?”
“滾!”
江春當即一個暗器就飛了過去,把陸祐嚇得立刻縮了回去。
等到了晚上, 秦芃在房間裡睡著, 她翻了個側身,不知道怎麼的, 就覺得有些掛念。
這個人今晚應該進不來了。
她琢磨著。
結果翻來覆去到半夜,她也沒能睡著,就依稀聽見門外有人弄鎖,她抿著唇聽著,對方弄了半天鎖,似乎也沒解開。秦芃也說不上是什麼心情,就躺在床上,睜著眼睛,一時也不知道是期望對方打開這道門,還是打不開。
過了一會兒,外麵沒了聲音,秦芃心裡有些不安,想了想,便起身去開了門,打算看一看。
結果一開門,就看見秦書淮斜靠在柱子邊上,似乎是在發呆。
聽見後麵的門響,秦書淮轉過頭來,有些發愣。秦芃立刻關門,秦書淮一腳踩了進來,抵在門上。
“等等!”
“不夢遊了?”
秦芃嘲諷出聲,秦書淮抿了抿唇,許久後,終於道:“夜裡冷,我來給你暖被窩……”
秦芃“噗嗤”笑出聲來:“你可真夠厲害的啊,一個人摸過來的?”
秦書淮沒說話,扭過頭去。
“回去睡吧。”秦芃放軟了聲音,拍了拍他的肩:“乖。”
秦書淮張了張口,什麼都沒說出來,隻是低下頭,一言不發。
秦芃推了推他,他終於出聲:“睡不著……”
“彆鬨了。”
秦芃推著他出去:“回去吧。”
說著,秦芃往上看出:“陸祐,送王爺回去。”
說完後,秦芃關了大門。外麵傳來陸祐的聲音:“王爺,請。”
秦書淮似乎是等了一會兒,還是轉身走了。秦芃抱著枕頭在床上坐了一會兒,外麵傳來趙一的聲音:“公主。”
“嗯?”
秦芃應了聲,趙一似乎是有些猶豫,想了想後,才終於道:“其實,公主走後,王爺從未曾安穩睡過。基本都是服用藥物或者驚醒。”
秦芃呆在原地,趙一靠在門邊,慢慢道:“有一段時間,因為長久無法入眠,王爺尋醫問診。近日來,公主回來了,王爺這才睡下。王爺說睡不著,是真的睡不著。”
秦芃沒說話,她覺得心裡有些揪心。猶豫了片刻後,她終於還是起身,抱著被子追了上去。
到了秦書淮房裡,秦書淮果然還沒睡,他躺在床上,感覺旁邊有窸窸窣窣的聲音,然後他聞見了熟悉的味道,語調裡帶了歡喜:“芃芃?”
“睡吧。”
秦芃拍了拍他的肩,躺在他邊上。
他沒有動,應了聲,就躺在她邊上。她閉著眼睛,聽著他的呼吸,忍不住問:“我不在的時候,你過的還好嗎?”
“挺好的,”他聲音溫和:“就是有點想你。”
聽到這話,秦芃覺得心裡有點酸澀。
他過的好不好,她大概已經知道了。無法入眠,難忍清醒,連柳書彥這樣的外人,都會同她說,秦書淮腦子不太正常。
“趙一同我說,你夜裡睡不好,”秦芃聲音放柔,帶了啞意:“為什麼呀?”
秦書淮沒說話,他的手就放在她的手旁邊,他睜著眼,許久後,慢慢道:“想你。”
“想你好多事情。那時候總覺得你還活著,就在我旁邊。有時候做夢,就夢見你躺在我懷裡,慢慢閉上眼睛。那時候會醒過來,就再也不敢睡了。”
“醒的時候想你的好,夢的時候夢你的死。”
秦書淮聲音有些顫抖,秦芃沒說話,她回憶著最後死的那刻,她記得那絕望的感覺,可是聽著秦書淮的聲音,她卻已經開始願意去相信,不是這個人殺他。
這樣一個人,怎能這樣折磨自己,殺了她?
可人會變的,也許當年的秦書淮並不明白,自己的死對於他來說,會是這樣大的影響呢?
她腦子裡反複想著許多,秦書淮身體微微顫抖,似乎想起了什麼。
秦芃注意到,她抿了抿唇,伸出手去,握住秦書淮的手。
溫度襲上周身那一刻,秦書淮再也忍不住,一把將秦芃拉進了懷裡。
“答應我,”他死死抱住她,眼淚砸落下來:“再也不要走了,好不好?”
秦芃沒說話,想了許久,她抬起手,抱住這個仿若將她當做唯一浮木的人。
秦書淮肌肉慢慢鬆開,秦芃抱著他,溫和道:“那你也答應我,不要再把毒/藥喂給我了,好不好?”
“你不讓我喂,”秦書淮苦笑開來:“我又怎麼舍得?”
秦芃腦子嗡了一下,感覺過去似乎明晰了起來。
的確是秦書淮喂她的藥。
可當年年她早已身中劇毒,她痛苦不堪,她注定要死。
是她求的秦書淮。
可為什麼最後一刻她在抗拒?在拚命推阻他?
秦芃想質問,卻不敢開口。秦書淮是這件事裡最重要的人物,如果真是他另有圖謀殺的她,暴露了她失憶的事情,那麼她可能真的就一輩子找不到真相。
她沒有說話,閉著眼睛,被秦書淮抱著,仿佛是睡了過去。
秦書淮感覺人躺在懷裡,呼吸逐漸均勻。
他閉上眼睛,小聲道:“你回來了,我便睡得著了。”
不會擔心一閉眼就是那個人再回不過來的絕望,不用痛苦一睜眼就是無法磨滅的過去以及再擁有不了的未來。
她回來了,便是他的,三生有幸。
秦書淮修養了半個月,肩上的傷口就好了。秦芃便扶著秦書淮去上朝,在朝堂上的時候,秦書淮基本不太開口,靜靜聽著,秦芃去年安插在朝堂裡的人總算在自己的位置上紮下根來,偶爾說上幾句。
張瑛見秦書淮盲了眼,越發猖狂,明裡暗裡擠兌著讓秦書淮讓權,秦書淮麵色不動,從來不去理會張瑛的話。
凡是有了爭執,秦書淮幾乎都隻有一句——聽長公主的意思。
沒過多久,朝廷裡就風風雨雨的傳了起來,說秦書淮已是秦芃入幕之賓,裙下之臣。
周玉成國公等聞言,在秦書淮處理著折子的時候,風風火火趕過來,周玉小聲道:“王爺,聽說您和長公主有了那麼些許意思,可是真的?”
周玉說得已經十分委婉,成國公陶冉直接道:“王爺,您和長公主是打算成親,還是暗通曲款?”
“去去去,”周玉一把推開陶冉:“什麼暗通曲款,你彆詆毀王爺!”
陶冉皺了皺眉,嚴肅道:“長公主乃衛煬之妻,王爺若不能明媒正娶,還望三思。”
秦書淮握著筆,微微一頓,周玉見秦書淮臉色不對,立刻道:“陶冉你腦子有病吧?這八字沒一撇的事情,就咱們王爺這樣的,犯得著和一個寡婦找不痛快嗎?!那明顯是長公主倒貼……”
“阿冉說的對。”秦書淮點點頭,打斷了周玉的話,周玉還在說著:“我們王爺……什麼?! ”
周玉猛地回頭:“王爺您什麼意思?”
“哦。”秦書淮一臉平靜:“我十分想向長公主提親,但長公主怕是不允。所以我退而求其次,希望能從長公主的入幕之賓、裙下之臣當起,但目前她連此事都不允,你們覺得我當如何做?”
這話說出來,在場所有人咽了咽口水,好半天,周玉顫抖著聲道:“王爺,您是正兒八經的說,不是說反話嗎?”
“我不說反話。”
秦書淮說得十分正經:“諸位有何意見?”
所有人沒說話,隻有陶冉一臉正經回答:“在下認為,王爺還是先爭取到長公主的同意再說。”
“是是是,”周玉反應過來:“我們可以一步一步來,爭取先當個入幕之賓,入幕之賓當不了,麵首也是可以的。反正我們先埋伏到公主身邊去,慢慢追,慢慢來,畢竟長公主性格不太一般……”
周玉這話說得委婉了 ,自從上次秦芃春宴直言公主可以坦坦蕩蕩收麵首以後,大家對秦芃的印象幾乎就已經變成了——這個公主會一言不合收麵首的。
這種姑娘太烈性,所有人都有些不知道如何下手,周玉琢磨著:“要是公主實在不肯給王爺名分,我們先有個小世子也是可以的。”
“胡說八道什麼!”
陶冉怒斥出聲,周玉用扇子砸他,兩人鬨起來,秦書淮卻是認真思索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