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書淮沒有說話。
一時之間, 他居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
他向來覺得,是自己一貫在寵著秦芃,包容秦芃,然而秦芃這麼輕飄飄一句話,他才驟然驚覺, 這麼多年來, 他包容的是秦芃的小性子,秦芃卻是在關鍵時刻,總是無條件包容他。
秦書淮的的不安傳遞到秦芃這裡,她拍了拍他的手, 示意他安心下來。
她知道他在想什麼,溫和道:“我告訴你,不是怪你。你彆難過。”
“如果趙鈺死了呢?”
秦書淮忍不住開口, 是他沒有及時讓他們相認造成的誤會,趙鈺因此重傷,如果他死了呢?
秦芃沒說話, 許久後,她終於道:“我會回北燕,輔佐夏侯顏穩住北燕局勢。”
這話已經是某種變相的回答。
無儘惶恐湧上來,秦書淮沒有說話,秦芃睜著眼睛, 看著牆:“我知道這事兒是阿鈺莽撞, 可是秦書淮,如果阿鈺死在這件事上, 我想,大概是我們沒有緣分。”
她在他身邊已經被殺了三次,如果趙鈺再死,她想,他們的確是真的沒有緣分。
“可是你也彆怕,”她轉過身去,握住秦書淮的手,溫和道:“不會走到那一步的,對不對?”
說著,她期盼著抬頭,看著他。
趙鈺不會死,不能死。
這一瞬間,秦書淮無比清楚的知道,趙鈺在他和秦芃這段感情裡,充當怎樣的分量。
他壓住所有惶恐,平靜道:“他不會有事,你放心。”
說著,他將她擁入懷裡,兩個人依偎著,用溫暖熨帖著對方,將那惶恐抹去。
等兩人睡醒過來,不需要秦芃多說,秦書淮便立刻差人全力尋著大夫,他直接將趙一叫來,冷聲道:“去山上,將巫請下來。告訴他,救的不是齊國人,是北燕的君主。”
“如此機密之事……”趙一皺起眉頭,秦書淮平靜道:“你去做就是。”
趙一不再多問,一把好刀是不需要詢問殺人的理由的。
趙一上了山裡,隔天回來時,他便帶了一個老者。
這老者發色黑白參半,但麵容卻仍舊仿如三十出頭,根本看不出年紀。他來時秦芃正在和趙鈺說話,秦書淮守在一邊。
趙鈺用名貴藥材吊著,其實很是虛弱,可他固執要同秦芃說話,秦芃隻能守著他,她說話,他聽著。
秦芃說得都是些舊事,他小時候和她調皮搗蛋的事情,趙鈺靜靜聽著,倒也沒有半分不耐。
“你小時候喝藥就怕苦,我給你準備了許多甜棗……”
“公主,王爺,”趙一的聲音出現在門外:“屬下將巫給帶過來了。”
聽到這話,秦芃有些詫異,抬頭看向秦書淮。
而趙鈺眼中閃過一絲冷光,麵上卻是不懂聲色。
秦書淮放下手中折子,揚聲道:“請。”
“我去看看。”
秦芃拍了拍趙鈺的手,便起身走了出去,同秦書淮一起見了這位秦書淮口中的“巫”。
巫是一個尊稱,在瓊州,和西梁邊境的地區,巫是類似於祭祀一樣的存在,他們往往是一個族群或者一個村子中識字的人,懂得占星算數,最重要的職責就是祈福和治病。
那人進來的時候,身上穿著一個黑色的袍子,腰帶上叮叮當當墜了許多東西,看上去就頗為神秘,他走進來,也沒行禮,就微微對著兩人點了點頭。秦書淮站了起來,恭敬給他彎了腰。
那人瞧見秦書淮的動作,卻是笑了。
“這位大人很懂事。”
秦書淮抬手,親自侍奉著老者跪坐下來,給他倒了茶:“有事相求,自當有求人的姿態。”
巫笑了笑,目光瞟向內間的趙鈺,直接道:“不必做這些,我們族和齊國人沒什麼好交談的,我是聽說這位傷者是北燕國君,可是當真?”
“是。”秦書淮點點頭:“若大人想要對付齊國,醫好此人是最好的法子。”
“我沒有對付齊國的打算,我就是來求一件事。”
那老者站了起來,直接往內間走去,趙鈺被柏淮扶起來,躺在床上,看著老者進來,麵色平靜。
老者瞧了瞧他,頗有些遺憾道:“不像啊。”
這舉動讓秦書淮和秦芃都有些疑惑,趙鈺卻是仿佛知道他說的話是什麼意思,一言不發。
老者走上前去,給他診了脈,皺眉想了想後,接著道:“能醫,不過這位陛下,我想同你討要一件東西。”
“你要什麼?”
趙鈺似乎十分警惕,秦書淮不由得多看了趙鈺兩眼。
秦芃其實並不了解趙鈺,然而他卻是清楚的。在外人麵前,趙鈺從來是笑容不會離開那張臉,你瞧不透他在想什麼,不管是開心還是憤怒,他永遠都是笑眯眯的。
然而此刻麵對這個老者,趙鈺卻是一直沒笑,麵色冷漠,仿佛是在戒備什麼。
老者倒也沒發現趙鈺的不對,他似乎並不認識趙鈺,隻是道:“玉陽公主趙芃是你姐姐對吧?”
聽到這話,在場所有人都皺起眉頭,趙鈺眼神冷了下來,而對方卻是打聽好了的,開口便道:“我要一張她的畫像。”
“把這老匹夫給我轟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