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2 / 2)

四嫁 墨書白 19114 字 8個月前

江春認為自己一定是腦子被驢踢了。

想想江春還挺同情秦書淮的,有這樣的小舅子,誰不糟心啊?

罵完趙鈺後,秦書淮覺得心裡舒服了許多,便在屋子裡批折子。而秦書淮批折子的時候,秦芃就在牢房裡看著小話本,笑得不行。

坐牢這些日子,除了牢房本身環境不怎麼樣以外,秦芃覺得自己過得還挺不錯的,秦書淮幾乎每天都會來看她,缺什麼給什麼,左遙時不時會來彙報一下調查近況,秦芃知道情勢不容樂觀,然而她卻也不覺有什麼。

畢竟,對於一個已經死了三次的人來說,的確也沒什麼好懼怕的。

有時候秦芃會覺得,自己仿佛是擁有著無限的生命,這一輩子,她確認了秦書淮的心意,她想,如果她死了,再次重生,她一定能過得很好。

隻是說一個人能不死就彆死,誰知道死了之後還會不會有下輩子?

秦芃看著話本,等著秦書淮,便就是這時,外麵傳來了腳步聲,她抬頭看過去,卻是

帶著陸秀走了過來。

她皺了皺眉頭,心中警惕,孔遷走到牢房前,恭敬作了個揖道:“見過公主。”

“孔尚書來此有何貴乾?”

秦芃合上話本,站起身來,孔遷笑了笑道:“微臣今日是來請公主幫個忙。”

“哦?”秦芃頗有些詫異:“本宮的罪名洗清了?”

“非也,”孔遷搖了搖頭,卻是道:“前日北燕使團到訪,北帝也隨訪而來,公主可知所為何事?”

“何事?”秦芃有些不安,想起趙鈺前些時日說的話,她總覺得趙鈺會做些什麼。

孔遷露出笑容來:“北帝是來向公主求親的!”

聞言,秦芃露出震驚的表情來,孔遷以為秦芃是因趙鈺的求親感覺詫異,卻並不知道,秦芃心裡是又驚又怒。

想出這樣的主意帶她走,趙鈺是瘋了嗎?!

秦芃沒說話,孔遷繼續道:“北帝以皇後之位許給公主,並許諾公主所生長子必為北燕太子,甚至還應允,隻要公主答應,北帝後宮之中,可僅有公主一人!如此深情厚誼,天下女子,誰不為之心折?”

“所以,”秦芃明白了孔遷的意思,抬眼看向孔遷:“孔大人是來做說客的?”

“此事不是老臣能乾預的,公主婚事,自然是要陛下、太後、公主自己定奪。老臣今日來,隻是希望公主今夜能出席迎接北帝的酒宴。”

“我如今罪名尚在身上,”秦芃嘲諷開口:“豈能陪宴?”

“這一點,公主無需擔心,”孔遷笑著道:“按律,在涉及兩國大利之事上,可有特赦減免之權,北帝如今對公主有心,公主自然不能以戴罪之身出現。如今老臣已得輔政張大人批準,並得陛下聖諭,特來接公主出天牢陪宴。”

聽到孔遷的話,其實並不難猜想出,朝廷上下對秦芃嫁給趙鈺這件事,有多大的期待。

秦芃嘲諷笑開,看向陸秀道:“陸大人也沒意見?”

“按律無妨,下官便不會乾涉。”

陸秀說得一板一眼。秦芃嗤笑出聲,將話本放到桌上,麵色冷淡道:“那走吧。”

兩人將秦芃出去,乘著馬車引到一棟宅院,秦芃抬眼看向孔遷,帶了冷意:“為何不回衛府?”

“帶公主出來,已是特赦,為避免妨礙後續案件進展,公主還是留在這裡交好。”

秦芃點點頭,問了一下孔遷開宴的時間,隨後孔遷便道彆了去。陸秀正準備走,秦芃叫住陸秀道:“陸大人,留步。”

陸秀停住腳步,平靜道:“公主何事?”

“張大人好嗎?”

秦芃笑眯眯瞧著他,陸秀沒說話,抬眼看向秦芃,卻是道 :“您這是什麼意思?”

“聽聞陸大人自出仕就由張大人點撥,想必同張大人十分熟稔。”

“公主想問什麼?”

“你們想要什麼?”秦芃眼裡帶了冷意:“這樣一個案子想扳倒我,無非是浪費力氣罷了。”

聽到這話,陸秀忍不住笑了:“公主為何覺得,這樣一個案子,扳不倒公主?”

“公主是鎮國長公主,可柳小姐乃一等世家嫡女。按律,犯世家性命者,處以極刑。八親犯此罪者,有酌情減刑之特權。這個案子若公判下來,是怎樣的結局,公主自己心裡不明了嗎?還是說,公主覺得,您可淩駕於王權律法之上,無懼禦史台彈劾,無懼大理寺審判,無懼百姓之言語,無懼世家之怒火,莫要說您,便就是攝政王,也做不到吧?”

“若此案判決下來,您無非兩條路,”陸秀上前一步,眼裡帶著憐憫:“要麼按律行事,要麼,帶兵反叛。您認為,衛衍會為了您,在太平盛世出兵嗎?”

“不會。”秦芃平靜開口,接道:“甚至於,秦書淮也不會。”

“那,”陸秀歪了歪頭:“公主,您為何不怕呢?”

“怕 ?”秦芃忍不住笑出聲來:“陸秀,我和你打個賭吧。”

“這個案子,審不下來。”

陸秀沒說話,他盯著秦芃,秦芃悠悠起身,轉身離開。

到了夜裡,秦芃提前換好了衣服,而後出現在了宮宴上。

她的位置和趙鈺位置並排而坐,秦芃坐下後,沒多久,趙鈺就走了進來。

趙鈺看見秦芃,目光便亮了起來,他克製住自己的動作,儘量平靜走到秦芃邊上,看著秦芃,卻還是忍不住柔和了目光,溫柔道:“長公主,彆來無恙。”

見到趙鈺前,秦芃本還悶著氣,然而看見趙鈺這亮晶晶的目光,她突然又什麼都氣不起來了,隻能是僵硬彎了彎嘴角道:“北帝彆來無恙。”

兩人打過了招呼,便各自落座。

沒多久,秦書淮和秦銘就一前一後到了。

秦書淮抬頭落座在趙鈺對麵,他不著痕跡看了趙鈺和秦芃一眼,隨後便仿佛什麼事都沒有一般,收回目光,平靜和其他大臣交談往來。

“他如今沉得住氣不少。”

趙鈺搖著酒杯,覆在秦芃耳邊。

秦芃往旁邊挪了挪,平靜道:“你離我遠點。”

趙鈺愣了愣,眼中閃過些難過,卻也直起身來,離秦芃遠了些。

他沒再看秦芃,看著酒宴上的舞女,喝著酒道:“很多年前,我以為我會是你最親近的人,卻從來沒想過,有一天,你會讓我離你遠點。”

秦芃心裡有些發悶,但看著對麵一直沒看他們的青年,秦芃忍住了那想要像小時候一樣輕撫在他額頭上的衝動,淡然出聲:“我們長大了。”

“是啊,”趙鈺低笑:“長大了,你就不再是我的了。”

秦芃皺眉,轉頭看他,許久後,她卻是道:“我聽說,你將我的屍身送入了皇陵。”

聞言,趙鈺僵了僵動作,隨後卻也釋然,轉頭看向她,目光裡帶了死寂:“對,我將你的屍體送入了我的皇陵。”

“阿鈺,”秦芃抿了抿唇:“你後宮,納妃了嗎?”

聽到這話,趙鈺眼裡帶了蒼涼苦澀,他看著她,揚起笑容,倔強道:“沒有。”

“侍寢宮女……”

“沒有。”

趙鈺打斷她,果斷說出那個秦芃根本不想去聽的答案:“我沒有侍寢宮女,沒有妃子,沒有皇後,秦芃,”他平靜道:“我身邊除了你,沒有第二個女人。過去是,現在是。”

“那,”秦芃歎息出聲:“你該立後了。”

趙鈺捏緊了酒杯,勾著唇角:“怎麼,剛和我相認,就要管我的婚事?”

“你求親的事情,我知曉了。”秦芃開口,趙鈺垂下眼眸,遮住自己的緊張。

“我……”秦芃還要再說,趙鈺驟然起身:“出去談吧。”

說完,趙鈺便從旁邊退了出去,秦芃有些無奈,卻還是站著跟了出去。

等走到院子裡,趙鈺轉過身來,平靜道:“你不同意?”

“阿鈺,”秦芃歎息:“我不可能嫁給你。”

“你如今是齊國鎮國長公主,這是我唯一帶你走的方式。”

趙鈺說得很冷靜:“如今你身陷在柳詩韻的案子裡,他們拿你牽製秦書淮,這個案子就是張瑛用來設計你們的,姐,”趙鈺抬眼看她:“張瑛聯合了柳家以及各大世家,南齊各世家府兵近二十萬,且財力雄厚,在朝廷關係盤根錯節,他們如今抓了你的把柄,不會這樣放手。衛衍不會為了你看著南齊內亂,秦書淮也不會為了你讓南齊陷入內亂。他們就是看準了這一點,你還不明白嗎?!”

“你留下,隻是秦書淮的累贅。”

這話砸在秦芃心上,她麵色白了白,然而卻仍舊強撐著自己,冷靜道:“那我若嫁給了你 ,日後怎麼辦?”

“日後,你還要娶妻生子,我怎麼辦?”秦芃苦笑:“難道要我頂著北燕皇後的名頭,再嫁給秦書淮?”

趙鈺沒說話,片刻後,他捏著拳頭,慢慢道:“若秦書淮有護著你的本事,那你可以假死,我給你重新安排一個身份,送你回來。”

“阿鈺,”聽到趙鈺的話,秦芃感覺內心有一個地方溫暖又柔軟。麵前這個青年,哪怕固執倔強,卻仍舊讓她覺得,這天地之間,無論發生任何事,她都有一個去處。她走上前去,抱住趙鈺,將頭靠在趙鈺胸口,溫和道:“謝謝你。”

這話讓趙鈺鼻頭微酸,還未開口,就聽樹枝後有婆娑之聲。

兩人抬頭看去,卻是秦書淮提燈站在樹枝之後。

他穿著一身黑色赤帶華袍,目光平靜從容,看著擁抱著的兩人,他淡道:“你們離席太久,我便過來看看。”

“芃芃,”他招了招手,語調裡有不自覺的柔和:“過來。”

秦芃毫不猶豫提步,走到了秦書淮身前。這樣果斷的姿態,秦書淮忍不住讓眼中帶了笑意。

他朝趙鈺點了點頭,語調平淡:“我先帶她回去。”

趙鈺沒說話,秦芃跟上秦書淮,心裡有些忐忑。

兩人轉過彎,走在長廊上,秦書淮驟然握住秦芃的手,淡道:“你彆擔心。”

秦芃抬眼看他,聽他道:“你從來不是我的累贅。你在,不管前麵有什麼,我都敢走。你不在……”

說到這裡,秦書淮抿了抿唇,秦芃頓住步子,仰頭看他:“我不在,會怎樣?”

她的眼亮晶晶的,帶著笑意,似乎近來所有事不曾乾擾她半分。秦書淮看著她的目光,許久後,柔軟的唇低頭印在她的額頭。

“你不在,不管前麵有什麼,我都不想走了。”

他的話很輕,沒有半分惱怒,平和又柔軟。然而秦芃卻覺得,這比過往任何一次爭執都要有分量得多。

她忍不住握住他的手,用力握住,低頭道:“我在,”她啞著聲音:“我一直都在。”

秦書淮笑了笑,握著她回了大殿。

而趙鈺在外麵待了一會兒,這才回去。

等回去之後,沒多久,宴席便散了。

大家各自回去,秦芃卻是跟上了張瑛。

張瑛走了沒幾步,就察覺到了秦芃的存在,他回過頭,皺著眉道:“公主跟著老臣作甚?”

“有些話想對張大人說,”秦芃勾起嘴角:“不知張大人,方便不方便?”

張瑛回過身來,看著秦芃,目光中帶著審視,他沉默半晌,終於道:“請。”

而另一邊,秦書淮看完了探子帶來的消息,抬眼道:“你確認,同我平起平坐的位置,柳詩韻隻接觸過張瑛?”

“是,屬下查了好幾遍,隻有張大人。”

聽完這話,秦書淮將消息交給後麵的江春,直接道:“去劫陸秀。”

事實上,對方是張瑛這件事,秦書淮心裡早有了預計。隻是他有些無法相信,柳詩韻這樣的性子,會委身於張瑛這樣的人。

但如果是張瑛的話,他心裡就有了數,張瑛是怎樣的性子,有怎樣的底牌,他心裡清楚。

他帶著人往宮外去,江春卻還是不放心,著急道:“王爺,就這樣出手是不是太過冒失?”

“放心。”秦書淮平靜道:“做乾淨就好,通知周玉準備好。”

秦書淮已經定下,江春哪怕有些不放心,卻也隻能遵從。他迅速通知了周玉,而趙一則直接帶了殺手,直接衝到了陸秀必經之路上埋伏。

陸秀夜間喝了酒,尚在微醺之中,他近來怕出事,帶了許多人,所以十分放心。

他躺在馬車裡 ,迷迷糊糊睡著,突然外麵就出了兵戈交響之聲,陸秀猛地睜眼,提刀朝外衝去!隻是他剛探出頭,利刃便從天而降,直接斬下了他的首級。

而後沒有片刻,這條巷子便橫七豎八倒了一地,再沒有了聲息。來人背上自己的人,迅速離開,隻留月色落在這廝殺之地,照一地血色殘紅。

而另一邊,秦芃走在長廊上,溫和道:“張大人,我私下找您,其實就是想確認一件事。”

“陸秀這個人吧,”秦芃含笑抬眼:“你到底是要呢,還是不要呢?”

作者有話要說:

【題外話解釋一下南齊政治構建】

南齊朝廷政治構建均衡上是做得很好的。

秦書淮、張瑛、秦芃三人是作為輔政大臣,三個人平權,可以互相乾涉決定,權利範圍上,是能乾涉一切事物,相當於懸於六部之上。但是他們主要是監督、決定,並不是詳細做事的那位,所以真正做事的實權落在了六部大臣手中,而三位輔政大臣的強弱,則在於自己手下乾實權的到底有多少人。

秦書淮等人連同六部,相當於行政機關。

而與其獨立的,則是司法機關,司法機關中,禦史台監督大臣和皇帝,刑部處理普通案件,大理寺類似宗人府,處理皇親國戚相對的案件。

因此,一個事情出現後,一般是由秦書淮三人做決定,由六部執行,如果其決定不恰當,可由禦史台彈劾提請重審程序駁回決定,並對決定人做出調查。

這就是為什麼秦書淮秦芃不能為所欲為的原因,一切依照法律作為標準。如果他們大權在握,刑部大理寺都是他們的人,當然可以私下走關係解決問題,但是明麵上,是不能亂來的。一旦亂來,就涉及兵變了。

這個是朝廷政治構建。除此之外,南齊還按高低貴賤,大概是皇族>=世家>百姓。秦芃殺柳詩韻,可以減刑,但不可能免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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