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亮的油燈下,趙衛東抽完了一支煙,他盯著屋裡的縫紉機,皺起了眉,半響,他把煙掐了,拿起床邊的拐杖,一瘸一拐的下了床,去櫃子裡拉出一塊冬天蓋的厚棉被一咕嚕的蓋到縫紉機上。
蓋的嚴嚴實實,不見縫紉機的任何邊角。
眼不見為淨,看了心煩!
***
趙衛東回來的隔天,就有不少人上門收到消息來探望,他是二隊的前生產隊隊長,來看的人也多,但第一個上門的卻是縣上公社的支書,他特意來問了情況,和趙衛東說了一些事情,還給趙衛東一筆在山體滑坡救人時補貼的錢。
錢用信封裝著,癟癟的,趙衛東當著公社支書的麵打開了看,笑了一聲,果然沒有多少,做的是麵上的功夫。
不過他一點沒客氣,雖然錢不多,但該是他的他就不會不要。
隨後上門的是抵了趙衛東位置的二隊新生產隊隊長,說了一些客套的話,還問了一些關於生產隊上的問題,特意拿了一個本子來做標記,看著很認真、實在。
趙衛東懶洋洋的坐在院子裡曬太陽,捏著一支筆給新上任的生產隊隊長在本子上勾勾畫畫,他認真做事的時候,整個臉龐少了年歲的稚嫩,看著也不流裡流氣,五官沉穩,霍笙坐在院子裡曬穀粒,她撐著下巴,看著看著不知怎麼心砰砰砰的加快了跳動。
其實趙衛東長的還是蠻俊俏的。
霍笙淡定的移開視線,用竹爪耙撥了撥腳步飽滿的穀粒,其實趙衛東人挺不錯,可惜脾氣不好,總一副生人勿近的樣子,瞪著人的時候嚇人的很。
在霍笙移開視線的同時,趙衛東看向了她,正午的太陽足,霍笙頭上戴著遮陽的帽子,隻露出半個小下巴,衣裳的手袖卷到了手肘的位置,白瑩瑩的一小段蓮藕段似的皮膚看著刺眼,風拂過撩起幾縷發絲看得趙衛東忽的收回了視線。
他這樣盯著人看,太流氓了。
和新隊長又說了一些問題,趙衛東倒是沒把隊上的情況藏著掖著,交底的乾淨,反正以後生產隊隊長的事和他沒什麼關係了,交代清楚了,免得到時候扯皮說不清楚。
其實新隊長今天過來,探望、問隊上的情況都是次要的,最主要的目的是來探探趙衛東的腿傷的情況,他才當上生產隊隊長沒幾天,這要是趙衛東腿好了,不用幾天他就得下台了。
沒誰不願意乾生產隊隊長,油水那麼足,隊上的事都是他一口說了算的,做了幾個月的時間,誰都不想從這個位置上下去。
“你好好乾,我這腿能醫好,走路看不出問題,不過乾太累的活是不行的,身體是革/命的本錢,以後隊上的事都由你說了算。”趙衛東慢悠悠的說出一句,倒是讓什麼話還沒問出口的新隊長有些尷尬了。
他比趙衛東年紀大,有信心,隻要好好乾,肯定能乾的不比趙衛東差,這會聽趙衛東的腿會有後遺症,他不禁可惜的同時又鬆了口氣。
總歸是自己有好處。
新隊長又說了幾句話就走了,他來的時候帶了一小框的雞蛋來,雞蛋都是家養的雞蛋,新下的,個頭小小的,上麵還沾著雞糞。
趙家這時隻有霍笙和趙衛東家,虎子去撿牛糞去了,阿婆則跟著村裡的人去采野菜,一時半夥回不來,隊上難得休息一天,霍笙沒往縣上王四寶處跑,在家裡幫忙曬穀粒,趕趕麻雀之類的鳥。
“給。”趙衛東拄著拐杖到霍笙身邊,遞給他一個剛剛才從火堆裡扒出來的雞蛋,雞蛋剝了三分一的殼,蛋白嫩嫩的,看著q彈,帶著一股薄薄的熱氣。
趙衛東把新隊長帶來的雞蛋丟鍋灶的火堆裡燒熟了幾個,用葉子墊在遞給霍笙一個。
“謝謝。”霍笙伸手接過,在剝好的位置小小的咬了一口,“趙隊長——”
“我已經不是生產隊隊長了,不用這麼叫我,這麼叫生分。”
霍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