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係統的提醒下,鬱秋染把到嘴邊的話咽了下去。
緊接著她聽到花澄雅尾音繾綣的聲音:“這幅畫有什麼問題嗎?”
蘇恬恬躊躇了片刻,見鬱秋染沒有說話的意思,就開口向花澄雅解釋了事情的始末。
花澄雅剛剛在另一個展廳調整裝飾,一路看著鬱秋染又是幫蘇恬恬搬東西,又是安慰流淚的她。
結果他一出現,人前立刻假裝冷淡不說話。
他越發肯定這兩個人就是在偷偷談戀愛。
實質鬱秋染隻是忙著在心裡盤問係統:【怎麼回事?我怎麼會又介入關鍵劇情?】
係統:【蘇恬恬與花澄雅的相遇契機就是“論畫”啊。】
鬱秋染回憶了一下:【可原書劇情不是在上巳節當天嗎?】
活動那天花澄雅因為跟家人鬨得不愉快,避開人群躲在溪邊涼亭裡畫畫,結果被偶然到來的蘇恬恬撞見。
因蘇恬恬準確地感知到他畫裡隱藏的情緒,才引起了他的關注。
怎麼又突然變成在美術館裡。
係統解釋道:【因為之前劇情已經產生了偏差,才導致後麵一係列的變化,這是正常的。目前來看,雖然節奏提前了,但大體還在可控範圍內,您不用擔心。】
鬱秋染回過神來,就聽見花澄雅辯駁了蘇恬恬:
“這幅畫是我的作品。按照我母親當年上台表演的錄像畫下來的。她在這場比賽中拿到了戲曲界最高的榮譽,意氣風發,怎麼會難過呢?”
蘇恬恬有些羞愧地小聲說道:“抱歉,花殿下。是我太愛胡思亂想了,希望您不要介意。”
花澄雅溫柔地笑了笑:“你言重了。也是我畫藝不精,大概在描畫人物時沒有掌控好筆觸,才造成了誤解。結果還害得一位這麼可愛的女孩子哭了一場。”
蘇恬恬拚命揮手:“您彆這麼說。大家都沒覺得有問題,是我自己少見多怪,沒學過畫畫還敢開口胡說……”
兩人互相謙讓,氛圍甚是融洽。
花澄雅不動聲色地用餘光瞧了一眼,發現鬱秋染一直麵容平靜,表情憂鬱,巍然不動。於是他決定再下一劑猛藥。
他那雙帶笑的眼睛,似有些含情脈脈地對上蘇恬恬:“其實我很欣賞這位同學敢於表達自己的勇氣,你的觀點也挺有趣。正好我這邊忙完了,你願意跟我一起去吃個下午茶聊一聊嗎?”
蘇恬恬慌亂地擺手。鬱秋染眼中閃過一絲訝異。
“阿澄你在做什麼?”
一聲略帶怒氣的聲音傳來。
可這質問並非來自鬱秋染,而是來自敖景羿。
鬱秋染還在感慨蘇恬恬與男主們的感情線之順利,第一次見麵就好感度狂飆,直接發出約會邀請。
結果轉眼就看到敖景羿帶著戰沉朗突然出現。
她暗暗興奮起來。修羅場要來了,她有好戲可看了。
敖景羿走過來,擋在了鬱秋染和蘇恬恬前麵,對著花澄雅有些不讚同地皺起了眉頭。
花澄雅麵對他帶著責怪的眼神,垂下了眼。
而戰沉朗不知道因為什麼原因又開始內疚自閉,站在旁邊不停釋放冷氣,看起來十分唬人。
蘇恬恬察覺到氣氛不對,她有些不安地衝著花澄雅鞠了一躬:“感謝殿下的邀請,可是我班上還有事,我可以先走嗎?”
見她識趣的敖景羿難得給了她一個好臉色:“你回去吧。”
說著他還替花澄雅圓場:“上巳節今年的情況稍有變動,我們一會兒要一起商議點兒事。你彆在外麵跟人約了,回東宮和我們一起喝下午茶吧。”
花澄雅點了點頭。蘇恬恬慌慌張張地打算離開。
可她走出去幾步,又偷偷回頭看了鬱秋染一眼。
鬱秋染正滿心遺憾沒看到大熱鬨,見正主望過來,因自己幸災樂禍而感到心虛的她,條件反射地衝蘇恬恬露出了一個閃閃發亮的微笑。
蘇恬恬紅著臉,像小兔子一樣蹦躂著飛速消失在大廳門口。
敖景羿臉又黑了,戰沉朗冷氣颼颼地冒,花澄雅神色複雜地看著她。
鬱秋染回過神來心中一驚。大意了,她不該笑的,讓這三人誤會就不好了。她是想看熱鬨,可不想成為熱鬨的主角。
可對麵三人沒有說什麼。
敖景羿跟花澄雅並排走著,率先出了大廳。
鬱秋染和戰沉朗結伴,隔了段距離跟在後麵。
路上,敖景羿問花澄雅:“阿澄,你剛剛想做什麼?”
花澄雅頓了頓:“我隻是想試探一下他的為人,看看他會有什麼反應,以及他對那個女孩兒到底是什麼感情。”
敖景羿歎了口氣:“有些東西是不能拿來試探的。你如果觸碰了底線,之後就沒辦法和阿染做朋友了。”
花澄雅沉默了一會兒:“可你不會覺得不安嗎?跟一個沒有任何破綻的人做朋友。萬一他不是真心喜歡那個女孩兒,隻是蒙蔽你們呢?”
敖景羿有些吃驚:“沒有破綻?你說阿染嗎?這家夥懶散又心軟,明明渾身都是破綻啊。你仔細想想,其實他從沒有掩蓋過自己喜歡蘇恬恬。”
像他們這種身份,尤其是鬱秋染這樣幾乎是板上釘釘的繼承人,跟一個普通甚至貧困家庭的女孩子談戀愛,就是在人為地給自己製造弱點和把柄,是非常不明智的行為。
可鬱秋染從沒有在人前掩飾過對蘇恬恬的偏愛,阿澄怎麼還會懷疑他的真心呢?
敖景羿雖然不喜歡蘇恬恬沒有自知之明地纏著鬱秋染,完全不顧忌她會給鬱秋染帶來多少麻煩。但作為朋友,他再不情願,還是要尊重鬱秋染自己的選擇。
他長吐一口氣,拍了拍花澄雅的肩膀:“阿澄,我知道你性格謹慎,但你應該相信我和阿朗看人的眼光。阿染真的是個值得相交的朋友。”
所以千萬不要拿朋友心儀的人當試探的工具,否則不管事情結果如何,最後都會成為鬱秋染和花澄雅關係中難以消除的芥蒂。
花澄雅沉默不語。
敖景羿勸他:“你放下偏見,彆鑽牛角尖,就能看清他真正的為人了。我相信你肯定會喜歡他的。”
鬱秋染看著敖景羿麵色凝重地帶花澄雅走了出去,特意放慢了腳步,給前麵兩位“男主”留出“切磋”的空間。
她就知道這事兒沒完,可惜她為了避免引火上身,不能貿貿然插|進去看熱鬨。
所以她遠遠地綴著後麵,也跟戰成朗說起了小話。
她看著對方冷冰冰的臉色,有些納悶:“阿朗,又發生什麼了?”讓他如此愧疚,甚至還帶著幾分如臨大敵的感覺。嗯?是她的錯覺嗎?
戰沉朗神色有些僵硬地回答道:“蘇恬恬托我給你送點心,被阿澄看到了。”所以花澄雅才最終確定了目標,並在今天企圖出手。
鬱秋染覺得自己明白了。難怪她今天看花澄雅對蘇恬恬發出邀請時,視線若有若無地飄過來打量她。
看來男嘉賓三號也陰差陽錯地把她當成了假想敵。
鬱秋染有些無奈,不過她還是安慰戰沉朗:“沒關係,我已經告訴蘇恬恬讓她以後不必再送點心了。太麻煩你,而且沒什麼要緊的名頭,被人看到了確實容易產生誤會。”
聽到這話,戰沉朗偷偷地瞅了她幾眼。
他想到鬱秋染剛才對離開的蘇恬恬露出安撫的閃亮笑容,前腳無聲撩撥,讓對方心慌意亂地害羞;後腳就說沒有名分一把推開對方,不讓蘇恬恬再送點心。
貓抓老鼠,獅撲兔子,扒拉兩下摁住,放開任由對方跑幾步,再撲過去逮住,直至對方死心塌地徹底喪失反抗念頭。
阿染,深諳貓科動物的捕獵之道。他幾次三番地拖了阿染的後腿,她都沒有表示,會不會也是在養肥他。
雖然知道作為朋友,鬱秋染應該不至於對他出手,但戰沉朗還是有些緊張。
鬱秋染隻以為戰沉朗是在因為此事造成了花澄雅對她產生誤解而愧疚。
她自覺很寬容地原諒了對方,說道:“這件事我不介意。”
她甚至想明白了戰沉朗為什麼還會有一種如臨大敵的緊張感。畢竟新出來的情敵花澄雅,溫柔體貼知情知趣,跟女孩子們很能談得來,確實是個勁敵。
想到這兒,她又安慰道:“你也彆太苦惱,有些事是命中注定的。”
比如蘇恬恬無論如何,一定會跟他們命運般的相遇。
“還是那句話,大家都是兄弟,堂堂正正,公平競爭即可。”
所以戰沉朗能不能不要再緊張和愧疚了,他身上因為情緒波動飛速飆出的冷氣,都快把旁邊的她凍得打噴嚏了。
戰沉朗再度偷瞄,看著鬱秋染平靜的臉色。
阿染誤解後說著“公平競爭”,實質卻將其放在“命中注定”的前提下,明顯是在宣告她無所畏懼,對蘇恬恬勢在必得。
戰沉朗糾結了片刻。身為朋友,他能理解鬱秋染的難處,並且應該無條件地支持她。可作為一個有道德感的正直公民,他又確實無法讚同鬱秋染這種騙婚的行為。
而且她手段如此高明,若即若離地玩弄著一個純潔女孩的心。
他很想勸一勸鬱秋染不要這麼做,但又覺得自己想不出什麼更好的替代方案幫助她,最終隻能沮喪地答道:“嗯。”
鬱秋染分析著他麵上的微表情,一時有些莫名其妙。
沮喪她可以理解,畢竟情敵又多了一個。
但譴責是怎麼回事?戰沉朗究竟為什麼,要用仿佛看著渣男的眼神望向她?
*
四人在東宮花園吃了一個平平淡淡的下午茶,分配好了明天上巳節的任務。
他們要跟校董事會一起參加“祓禊”儀式。
這個儀式中,學院會精心挑選出來一部分同學,例如風雲榜上的,再例如成績異常突出或該學年內對學院有突出貢獻的,一共有三百人。
這三百人將由董事會和東芒會親自行“祓禊禮”,為他們點水祝福,以表特殊的榮譽。
至於其他同學,則由班主任帶領完成儀式。
因為到時候人員眾多,所以東芒會四人會暫時分開行動,在不同的高台區域,負責自己的那部分人。
敖景羿把任務分派好,又提起了另一件事:“對了,今年還有一個變動。因為要放到外網宣傳,所以下午自由活動時間,校方希望有能力的社團可以出一些有趣的展台,增添過節氣氛。”
雖說不強求,但東芒會作為校內各方麵都排行第一的組織,肯定是要起到表率作用的。
敖景羿詢問花澄雅:“阿澄,這件事就交給你如何?我們也不用弄得太複雜。你的庫房裡不是有很多你自己做的華夏華服嗎,或許你可以挑一套穿上,布個景,做個靜態展示?”
這事確實不難,花澄雅爽快地同意了。
敖景羿思忖片刻,覺得可以借此多給他一些了解鬱秋染的機會。
於是他視線掃過來,對著悠哉悠哉喝茶的鬱秋染:“阿澄一個人不好撐場子,阿染你跟他一起吧。兩個人展台更好看些。”
鬱秋染愣了一下,看著花澄雅似笑非笑的眼神,應承下來。
*
第二天,上巳節活動開始了。
鬱秋染依照安排來到河邊。
河岸兩邊每隔一段距離,依次搭建起寬闊的,可同時容乃幾十人的高台,這是校董事會和東芒會成員舉行儀式的地方。
董事會的高台上,佇立著繡有神夏九州學院校徽的旗幟。
東芒會成員高台上的旗麵,繡的則是各家青龍(敖)、白虎(鬱)、朱雀(花)、玄武(戰)抽象化之後的家徽紋樣。
鬱家和戰家在河的這邊,敖家和花家在河的對岸。
鬱秋染找到自家的高台走上去,向著河岸對麵望去。河麵遼闊,她隻能看到對麵高台上敖景羿和花澄雅小小的人影。
祈福儀式開始了。
鬱秋染用長長的柳條蘸取清澈的河水,象征性地在排著隊,依次來到她麵前的同學們身上灑一下。
然後接過他們送來的香草或香囊。
鬱媛也被分到了她這一組。對方上來之後神色溫婉恭敬地對她低下頭,遞上香草,似乎對之前兩人之間的不愉快已經全然釋懷。
覺得自己這樣仿佛成了托著淨瓶的菩薩,鬱秋染敷衍地用柳條在她身上點了一下,揮手示意她可以走了。
校報記者拍下了鬱家前後兩任代表久違的同框照片。
鬱秋染動作機械重複地為大家祝福完,吩咐了今天輔助維持秩序的工作人員,請他們幫她把香囊之類的禮物收起來送回東宮。
她自己則輕裝上陣,溜下高台想去河邊看看熱鬨。
她下台之前,特意又遠眺了一眼,發現跟她同岸的戰沉朗已經不見了,對岸的高台上,敖景羿和花澄雅似乎也早已完成離場。
她決定邊玩邊找找他們。
鬱秋染在河邊溜達了一小段距離,看著有的班級還在舉行儀式,而有的班級已經四散開來。
大家三三兩兩地結伴玩耍,見到她後,都露出了激動又忐忑的神情,偷偷摸摸又明目張膽地跟上她。
但因為沒人上前打擾,所以鬱秋染也沒在意。
她正轉悠著,突然聽到敖景羿叫她:“阿染,這邊。”
她回頭看到不遠處,敖景羿和花澄雅正站在一起。
而且兩人都換了一身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