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哢哢哢”的聲響,壁燈不遠處,內牆的衣櫃緩緩向旁邊挪動,露出了牆體內的秘密空間。
柔和的暖光從深處灑出。
鬱秋染一邊扒著衣櫃向那邊望去,一邊驚奇地問道:“阿羿你還在這裡建造了密室!藏了什麼好東西?”
敖景羿如一道旋風般從床上撲騰下來,一個飛撲擋住了鬱秋染的視線。他神色緊張:“沒、沒什麼。”
鬱秋染向左挪動,他也跟著平移向左。鬱秋染向右探身,他立刻也閃到右邊。
兩人如此這般,像跳貼麵舞一樣在原地搖擺了幾個回合。
最後,鬱秋染忍笑道:“好了,我不逗你了。你也不用擋了,其實我早看到……”
她示意敖景羿去看被暗室裡的燈光投在地上的剪影:“裡麵藏得是玩具對不對?”
敖景羿後退一步,頭頂冒煙地繃緊唇角不說話了。
鬱秋染笑著咳了一聲,細細去打量玻璃櫃裡的東西:“沒關係,我不會說出去破壞你英明神武的形象的。”
敖景羿耷拉著“耳朵”垂頭喪氣地回到床邊坐下,拿出電腦盯著屏幕,強行假裝無事發生。
被他這種沮喪狗狗,掩耳盜鈴的樣子可愛到,鬱秋染壓下勾起的唇角,煞有介事地安慰道:
“真的,我能理解你。因為孩童時期沒有得到過什麼玩具,所以即便長大了,也會忍不住想收集喜歡的小玩意兒。”
“心理學上的正常現象,你不用覺得不好意思。”
“才不是!”敖景羿顧不上害羞了,猛然抬頭看向她,“我收集這些的重點根本不在於玩具。”
鬱秋染點點頭:“我知道,重點在於做玩具的人嘛……”
整麵牆的小玩意兒,很多都是她隨手留下,甚至連她自己都記不清是什麼時候做出來的了。
但敖景羿小心翼翼地把它們珍藏起來,給每一個都認真做了標簽。
這是一整牆無聲的告白。鬱秋染笑眯眯地轉頭:“看來阿羿真的很喜歡我呀。”
敖景羿耳朵通紅,板著臉又不搭理她了。
鬱秋染在玻璃暗櫃前來回溜達,東瞧西看:
“唉,這個絲帕粉玫瑰都有點散了,而且是我們剛認識不久時我逗你玩疊出來的吧?你那麼早就開始收集了嗎?”
敖景羿霹靂啪嗒地打字,好像沉迷工作,拒絕接收外界信息。
鬱秋染持續發射“信號”:“這個紗布做成的簡陋袋子是什麼?這是我的手藝嗎?”
仔細看了一眼標簽,她開始喋喋不休:“原來是那天裝螢火蟲隨手撕的。我當時急著哄你,也沒好好做,現在看有點尷尬。”
“說起來那次雖然發生意外大家心情不好,但是我們在山穀裡看到的星空很美。不然回頭我再給你疊一罐星星,把這個換下來好了。”
敖景羿耳朵豎起來,想要說話,又強行忍住,繼續自欺欺人地保持高冷形象。
鬱秋染:“這個狗尾巴草編的小狗都要裂開了,哇,原本的微笑臉現在看起來有點可怕。你觀賞的時候不會覺得詭異嗎?你明明那麼怕鬼。”
敖景羿終於忍不住了:“阿染!”
鬱秋染轉頭看見他憤憤瞪圓的眼睛,走回他身邊坐下:“好好好我不說了。”
她笑起來:“我知道它們對你來說,都代表著很重要的回憶。”
“我沒有挑刺的意思,”鬱秋染望著這麵牆,“就是感到驚訝,也覺得很開心,原來我能給你帶來這麼多值得懷念的瞬間。”
她撓撓臉:“作為這些回憶的製作者,看到你這樣珍視它們。我也會覺得不好意思,當然要忍不住對自己吹毛求疵一點啦。”
敖景羿怔怔地望向她:“我以為你會笑我更多。”
鬱秋染一本正經:“你不要這麼想,無論以怎樣的表達方式,真摯的感情都是值得尊重的。”
“當然,”她話鋒一轉,“笑還是要笑的——”
她笑倒在床頭:“但笑是因為覺得你可愛,而不是嘲笑,所以你不要覺得尷尬,勇敢地麵對這一切吧。”
敖景羿氣呼呼地扭過頭去,隻給她留一個後腦勺。
鬱秋染探身去看他:“這不是挺好的嗎,我不停地認識你越來越多的麵,才能夠下定決心以什麼樣的身份跟你相處。”
敖景羿又倏爾轉過來,緊張地看她。
鬱秋染頂著他灼熱的目光,思索了一下,說道:“牆裡麵的小玩具壞了也不要緊,我可以每年的那個時候都做新的給你。”
她微笑起來:“我們可以一起懷念這些被記錄的時光,也可以在往後製作更多的回憶放進去。”
她轉頭看向他:“這就是我想和你成為的關係。”
敖景羿看著她眼中燦爛的笑意,放緩了呼吸。他像是怕驚碎了什麼一般,久久不敢言語。
半晌,他才輕輕地問道:“所以阿染你是同意了嗎?”
鬱秋染打了個補丁:“同意了一半吧。”
原本她沒打算這麼快就接受對方的告白,她還是想先脫掉馬甲,再跟他談論感情。
但今天這個不小心發現的秘密,讓她看到了敖景羿一直以來戰戰兢兢隱藏起來的心意。
麵對這樣壓抑又熱烈的情感,她怎麼能不心軟。不忍心讓對方失望,便隻能更改了計劃。
看著他振奮中又帶著些許失落的神情,鬱秋染含含糊糊地提醒道:“你的秘密我已經看過了,剩下的一半是關於我的秘密。”
她握住敖景羿的手:“等這個問題解決,我們就可以在一起了。”
敖景羿正想追問,讓她給一點提示,結果鬱秋染的電話就響了。
鬱秋染聽了片刻,神色變得嚴肅起來:“阿羿,我要回家一趟,今晚不回來了。”
鐘管家聯係她,說鬱家的眾族老們上門鬨事,想請她回去露麵彈壓。
敖景羿有心幫忙,卻又不好插手她家族內部事務。
他忍了忍,最終說道:“我明天早上去萬象園接你一起回學院。”
如此既能體現二人私交甚篤,幫她在鬱家中加重分量,又顯得很有分寸,不會給她添麻煩。
鬱秋染笑著答應,搖了搖他的手,起身離開了。
敖景羿擔憂地送她。
已經有好幾次是阿染突然被叫回去。
阿澄因為珠寶設計的名氣越來越大,逐漸打入上層貴婦圈,從她們的八卦中分析出了一些似是而非的消息——鬱家主的身體好像越來越不好,可能要撐不住了。
敖景羿不知道鬱秋染對這一狀況究竟知道多少,她麵上從不顯露這些,他們幾人日常相處時,都不敢對她提及這個話題。
他站在窗前,看著鬱秋染匆匆離去的身影,輕歎一聲。
*
鬱秋染坐上回去的車,一路聽鐘管家彙報情況。
原來七夕節事故發生之後,鬱爸爸收到消息,堅持推遲手術,從國外趕了回來。
族人竟敢不知死活地向鬱秋染下手,他徹底被激怒,不惜一切代價地又對族內進行了一輪狂暴的清洗。
但就是因為這狂風暴雨般的打壓,給了輩分高的那些族老們一個借口。他們集體聯合起來,以為族人發聲的理由要求跟鬱爸爸見一麵,說要勸勸他。
鬱爸爸此時的身體狀況非常糟糕,回國來操控大局,製定各種計劃都是他在勉強硬撐。
他的體力和精力根本無法支撐他麵見外人,跟那些老奸巨猾的族老們扯皮勾心鬥角。
一眾族老秉著先斬後奏的策略,先行殺到了萬象園門口,以輩分壓人,嚷嚷著要拜訪鬱爸爸。
鐘管家以時間太晚,家主已經休息為由推拒。但族老們不依不饒,說可以坐在大廳等他起來。
鬱秋染抄近路趕回萬象園裡鬱爸爸居住的院落。
她看著江南園林中遍種的猗猗綠竹,抬頭望了一眼天邊的烏雲。
今晚新月如勾,月色不甚明亮,又有烏雲遮擋,庭中白日裡挺秀美觀的綠竹,在昏暗的環境中黑影重重,顯得陰森森的。
鐘管家說鬱爸爸已經睡下了。他幾日不得安眠,好不容易入睡,還不知當前的情況。
鬱秋染思忖了片刻,請鐘管家取了鬱爸爸的一身衣服和輪椅來,說要在竹海小廳接見族老們。
因為在園林中,鬱爸爸多應景地穿古式禮服。這類禮服以寬大飄逸為主,所以雖然尺碼過大,但鬱秋染換好後再坐上輪椅,夜間也不太能看出不合身。
鐘管家看著她稚嫩的臉龐,忍不住擔憂道:“少爺,您真的要假扮先生接見他們嗎?”
他能理解鬱秋染做出這個決定的原因。
即便她以繼承人的身份露麵打發族老們,但鬱家主最後沒有出現,總歸是反常。無疑是側麵驗證了他身體撐不住的傳言,會給那些居心不良的人借題發揮的餘地。
但在鐘管家看來,這個計劃不太行得通。
雖然父女兩人確實有幾分相像,可這並不足以支撐鬱秋染以假亂真。
而且她還沒有過多接觸鬱家的事務,也沒有參與到這次的打壓計劃中,在與族老交談時很容易露餡。
麵對鐘管家的疑問,鬱秋染胸有成竹道:“放心吧鐘爺爺,他們不會有跟我詳細談論的機會的。”
時間緊迫,她來不及多解釋,隻能囑咐對方一句:“您是見過不少大風大浪的金牌管家,無論麵對什麼情況都能麵不改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