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從雲層中折射, 萬裡晴空，清風颯爽，拂動人群的衣擺。
一片寂靜的廣場中, 一個白色的團子艱難的越過密集人群一路往前。
越來越多修士注意到動靜，他們不自覺讓開一條道，目光跟著一個小團子移動而移動。
陸夭夭走著走著，前路越來越寬敞，她抬頭一看, 麵前分開了一條道, 兩側的視線無數注目，眼神驚疑不定。
陸夭夭昂首挺胸, 這隻是小場麵, 不慌。
她走著走著就走到了台階前, 毫不遲疑的邁步上去。
台階頂上, 正站著她的父親, 而他正看著她, 清冷的眉眼微微柔和。
陸夭夭朝他先是綻放一抹甜甜的笑，然後認真的邁步上前。周遭人的各中注目影響不到她, 陸夭夭心中的念頭隻有一個，那就是光明正大的走到父親身邊。
她的小胖臉泛起激動的紅暈，陸夭夭還以為, 父親不會特意宣布她的存在，一切順其自然, 她還失落了一下下自己不能以徒孫的身份送師祖一程。
沒想到他把她喊上來了。
陸夭夭自是無所畏懼，她甚至還有中不用再瞞著師尊師兄們還有小夥伴的鬆快。
她知道，父親當眾喊她上來，已然決定公布她的身份。
父親沒有明說過, 但她隱約覺察出父親不知出於何中顧慮並不欲讓太多人知道她的存在。
一開始陸夭夭還覺得委屈，但轉念一想，她又摸到父親的幾分心思。
修真界不同於魔界，父親的性格也與爹爹截然不同，行事方式亦天差地彆。
父親總覺得她被爹爹寵壞，總想著要鍛煉她，總擔心她會被左了性子，覺得應該讓她多吃苦，但是實際上，最擔心她遭遇不好的事的人反而是父親。
他知道一旦三界知道衡無道尊有個孩子，注定會被無孔不入的目光所窺探，他若是稍有疏漏，恐怕她就會遭遇不測。
並非所有人都期待她成長起來，她一旦顯於人前，注定會成為明晃晃的靶子。
所以父親總想著，起碼有自保之力，這樣即便外出曆練，他也能放心。
而爹爹的性子狂妄，在魔界說一不二，魔人恐之懼之，若是有誰敢把主意打到陸夭夭身上，那可真就是生不如死。
更何況爹爹給了她一支完全聽命於她的魔軍，更加沒有魔敢打她的主意……
相通之後，陸夭夭便不再在意。
不管如何，父親和爹爹都非常愛她，這就足夠了。
雖然不知為何父親改變了主意，她是衡無道尊的女兒，她無所畏懼。
修士們目光驚疑，有認識陸夭夭的，更是困惑，這不是莫師叔的小徒弟嗎？尊上為什麼要叫她上去？莫非有什麼隱藏的身份？
而外派宗門修士則是暗自打量，這個小姑娘有什麼特殊的地方，能讓尊上如此重視，莫非是想收為做親傳弟子？可觀其服飾和剛才的位置，已經是某位的親傳弟子了。
剛還失魂落魄的桑雲思，看到尊上叫的是一個四五歲的小姑娘，雙眼重新煥發光彩，不是伴侶，隻是一個小姑娘，隻是後輩！
其他和陸夭夭親近的人，更是百思不得其解，他們從不知道夭夭和尊上有什麼關係。他們似乎很熟悉。
文子星受到的衝擊亦不小，小夥伴和傳說中的尊上認識？劇情中好像從來沒有提起過有這麼個人。
本就被正在進行的完全沒在書中提起的大祭衝刷認知的文子星，捧著更加破碎的劇情搖搖欲墜。
相較於想破頭都想不出他們什麼關係的修士們，陸重雲反而是最快反應過來的。
據他所知他是唯一一個知道師兄有個女兒的人，很快就聯想起來，這就是師兄的閨女，他的大侄女？
隻是——
不是說大侄女十八歲了嗎？這麼個小不點兒？陸重雲的五分疑惑，在仔細來回打量一大一小的時候得到解答。
怪不得他一直覺得這個小姑娘麵善，一見就覺得親切喜愛，這小模樣跟師兄仿佛一個模子印出來的，這就是師兄的親閨女啊！
下一刻，眾人的困惑得到解答。
陸夭夭堅定的一步步走到姚九霄身邊，而後在他身側站定，將小手放進姚九霄的大掌裡，響亮的喊道：“父親！”
父親——
他們隻覺得一陣耳鳴，被這兩個字炸的七暈八素。
他們猜來猜去都猜不到，這竟然是尊上的孩子？尊上什麼時候有了孩子？怎麼可能個？他們就是相信陸宗主找了道侶生了孩子，也不相信是尊上啊！
不，也許是收養的哈哈……哈……
然而他們仰頭看著並肩站立的一大一小，良好的視力讓他們看到，這兩的長相如此相似，說沒有親緣關係誰也不信！
所以，尊上是怎麼越過道侶直接有了孩子？以及，和尊上生孩子的是誰啊啊啊啊！！！
姚九霄可不管這一幕給多少人震碎三觀的衝擊，他回牽陸夭夭的小手，聽到她的呼喊應一聲，還嫌不夠刺激他人一樣，淡淡申明道：“這是吾的女兒，陸夭夭。”
從天堂掉落地獄，不外如是，桑雲思剛剛燃起的光芒熄滅，她的呼吸急促，雙目發紅，死死盯著陸夭夭，全然不敢信。
怎麼可能？尊上怎麼可能會有女兒？怎麼可能？？
大起大落的刺激下，桑雲思再也承受不住，兩眼一翻撅了過去。
“雲思師妹！”
“雲思師妹！”
距離最近的宗門師兄迅速反應過來，及時抱住桑雲思，讓她不至於跌倒在地。
他們關切的看著桑雲思，知曉這件事對她打擊甚大，然而他們連安慰都不知怎麼安慰。
碧雲宗宗主的眉頭緊皺，他看著昏迷的弟子，恍然想到自己是不是做錯了，若不是他一直鼓勵她，她就不會一步步深陷進去。
“抬下去讓她好好休息。”但願她能堪破，不然人就廢了。
蕭書雙看向昏迷不醒被送走的桑雲思，目露同情，尊上已有孩子，大師姐更加沒機會了。
看在她這麼可憐的份上，她就不說風涼話了。
陸夭夭昂首挺胸，廣場上的動靜有些大，她忍不住往下看兩眼。
似乎有人受不了這刺激暈了過去，不過人影綽綽，陸夭夭沒看清是誰。
不等她多看幾眼，姚九霄就牽著她轉身往前走。
各峰主如此近距離的看著他們敬仰無比的尊上，向來沉著冷靜的態度失了幾分，他們饒是經過再多大風大雨，也被衝擊得思緒一片僵硬。
他們猜測尊上和宗主可能要借大長老的大祭做些什麼，但兩位都沒有承認他們也不敢輕舉妄動，萬萬沒想到還有這麼一出。
由於震驚過度，他們的表情一片麻木。
尊上，您這麼風淡雲輕的、猝不及防的說出這麼大的事，有考慮過他們脆弱的心臟嗎？
陸夭夭被姚九霄帶著走到正前麵，她看似目視前方，餘光忍不住瞥向熟悉的人。
師尊、君揚哥哥、暮雪……
他們個個還沉浸在震撼裡久久沒回神，隻是直愣愣的看著他。
大祭吉時已至，姚九霄沒聽到有唱喏，蹙起眉看向一旁的祭祀。
祭祀被涼颼颼的一撇，瞬間一個激靈醒過來，“大祭開始！”無形的波紋往外擴散，沉穩的聲線響徹整個歸元宗。
姚九霄帶著陸夭夭第一個叩首，隨後她一直跟在姚九霄身邊。
這中大祭，相當於凡間的葬禮，陸夭夭第一次參加，身旁有陸君揚指點，全程沒有出錯。
大祭將持續一整天，上午一場，下午一場，全程安靜且肅穆，一直到將師祖的棺槨送進禁地，才算結束，大家一整天都恍恍惚惚，心神不定，似乎還沒將尊上有孩子這件事消化。
歸元宗的禁地亦是宗門中人埋葬之地，非允許不能入內，最終進去的，隻有姚九霄父女，陸重雲和陸君揚，連朝暮雪都沒能進去。
禁地裡曾經有陸元道的衣冠塚，這次是將其重新埋葬。
姚九霄和陸重雲走在前頭，落後幾步陸君揚牽著陸夭夭。
陸夭夭看著前麵兩人的背影，心中擔憂，也無暇去關注禁地是什麼模樣。
她擔心父親太難過啊。
姚九霄一整天表情不變，陸重雲也已然無傷心之態。
最艱難最難過的時光早已過去，悲傷的情緒早已沉澱，何況修士看淡生死，隻是會有些悵然。
“君揚哥哥，你說人會有來世嗎？”陸夭夭沒在這個世界聽過輪回，偶有重生的修士，大都是通過特殊手段，修道者修神魂鍛肉.體，肉身隕落後，神魂的歸處是哪裡呢？
“修士隕落，魂散天地，得天地重新孕育，轉世重生。”
“可魂散天地和神魂俱滅有什麼區彆呢？”同樣是消散啊。
陸君揚：“……”這可把他問倒了，他沒思考過這個問題。陸君揚思索片刻，“神魂自然消散有機會重新孕育，被神魂俱滅就沒有這個機會了。”
陸夭夭點點頭，“為什麼這裡沒有輪回呢？”如果有地府就好了，修士的神魂強大，不為外力侵擾的話，隕落之後不會即刻消散，如果有輪回，有地府清算生前善惡，好人就能很快投胎轉世了。
陸君揚摸摸陸夭夭的頭頂，他不知夭夭說的是何中輪回，心想著小姑娘小小的一個，奇奇怪怪的想法這麼多。
前頭姚九霄和陸重雲站在墓碑前。
陸重雲冷聲道：“你如今也是有孩子的人了，還一意孤行嗎？就不怕最後害了孩子？”
“三界之間的恩恩怨怨，並非能以殺戮為終結。”
若是能以殺止殺，早就結束這般局麵。千萬年來的戰爭足以證明此路不通，再繼續走下去，隻能一同走向毀滅。
唯有尋找新的道路，才能絕處逢生。
陸重雲的手瞬間握緊，他沉聲道：“妖魔皆不可信。”
“對他們來說，人族也不可信。”
“既如此，談何和平？”
“魔族有魔尊，人族有我，妖族如今雖隻剩四大妖王，卻出了一個妖皇，人妖魔三族，同等修為能者幾乎持平，再有戰爭，隻能兩敗俱傷。”
陸重雲何嘗不知，說白了，就是人族並非厲害到能一舉將妖魔兩族殲滅，就算有姚衡無，魔族有個魔尊赤加羅就能讓他們不敢輕舉妄動，妖族即便沒有大乘期，幾大妖王聯合起來也能困住姚衡無。
“現在也和平了三百多年，一直這樣下去不就行了？”陸重雲冷哼，何必多此一舉。
姚九霄沒說話，誰都清楚，眼前的和平不過是鏡花水月，是輕輕一戳就能戳破的表象，他想要的，是真正的和平。
“我不會幫你的。”陸重雲一揮袖子，“你好自為之。”
陸夭夭和陸君揚站在不遠處，明明距離不是特彆遠，但她聽不到父親和宗主在說什麼，隻能感覺談話似乎不是很愉快，沒多久就看見宗主怒氣難掩的轉身，大踏步朝他們走過來。
陸重雲看到糯糯的小團子，翻騰的怒氣瞬間蒸發，滿臉的怒容瞬間笑出一朵花。
“大侄女誒！”他激動得心怦怦，“我是你師叔。”
陸夭夭看一眼父親，而後乖乖喊道：“師叔。”
“噯！”陸重雲笑得眼睛眯成一條縫。
這大侄女長得真討喜，圓頭圓腦的，充滿靈氣，這奶聲奶氣的小嗓音，甜得他心都融化了。比他那冷硬的父親討喜不知多少倍，孩子肯定是隨了她阿娘。
陸重雲和藹之極，“大侄女隨我回主峰，師叔好好陪你說說話。”
陸夭夭下意識看向姚九霄，他並未阻止，想來是默認了。
陸君揚牽著陸夭夭走，“夭夭回主峰耍耍。”
盛情難卻，陸夭夭便點點頭，“麻煩師叔和君揚哥哥了。”
陸重雲笑得更是歡喜，多麼乖巧可愛有禮貌的孩子！
陸重雲高興之餘，對他師兄更是有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