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這裡?”
陸貴妃喃喃著重複了幾遍, 搖頭道:“殿下不要拿臣妾開這種玩笑,這可不好玩。”
“當然不是玩笑,我隻是說如果有這個可能, 你會離開嗎?”
“家父在朝中為官, 官位雖然不高, 但多少也在陛下麵前混了個臉熟, ”陸貴妃緩聲道,“我家雖然比不上京裡其他世家,但在臣妾入宮後, 家中子弟議婚可選擇的範圍都大了很多, 那些望族都願與我家聯姻……”
雖然她在宮內每日都是孤單地忙忙碌碌,可是宮牆外的家人卻因此得了不少好處,有看得見,也有看不見的, 如果她不在了, 整個家族的發展要慢很多。
陸貴妃:“離開這裡, 我也不知道我能去哪裡。”年少時, 她也幻想過自己的那個良人是何模樣, 想著琴瑟和諧情投意合, 她家也算是清貴人家, 如果那人要娶妻……
想得遠了,陸貴妃抿唇垂下眼, 以前他對自己沒印象, 現在估計沒有好印象了。
“抱歉, 我不知道這些。”
祝斯寧還沒從這方麵想過,後妃大多出身世家望族,入宮當然是因為家族利益,陸貴妃這樣的家世都能因為她得到數不清的便利,那些世家更需要有個女兒在後宮,除了鞏固家族地位,還能安心許多。
“殿下想不到這些也是正常的,秦-王府樹大根深,秦王與世子不會讓殿下受委屈,何必分心神去憂慮這些不存在的東西。”
陸貴妃喝完最後一杯茶,起身朝祝斯寧行禮:“時候不早了,臣妾還有宮務要處理,先行告退。”
祝斯寧點點頭,目送她離去。
陸貴妃說得有道理,是他想當然了。祝修永就不止一次對祝斯寧說過,如果他想離開,收拾了東西馬上就能走,至於後麵會發生什麼,都不在祝斯寧的考慮範圍內。
隻要宗啟顥還要依靠祝家,祝修永就有這個底氣。
祝斯寧決定先給祝修永寫一封信,關心大哥公務忙不忙,然後再詢問他有沒有看得上眼的姑娘,如果沒有的話,能不能先把老婆本借給他一下。
雖然在這座皇宮生活很無趣,然而離開這座皇宮,去哪裡也是問題。
她們的家族不一定還願意再接納她們。
祝修永很快就回了信,表示他雖然還是單身,他們兄弟情誼也很動人沒錯,但是借老婆本不行,因為他懷疑祝斯寧又要搞事,現在他天高地遠不方便,所以委托了宗啟顥幫忙看管他。
祝斯寧:“……”大哥你變了。
祝斯寧看完信,磨了墨打算再和祝修永理論一番,寫到一半,就聽宮人彙報說宗啟顥來了。
這回真是給宗啟顥抓到機會了。
宗啟顥手裡果然拿著另一封信,是祝修永的親筆信。
信上的內容倒是很正常,簡略說了下邊境的情況,又說祝斯寧身體不太好,要宗啟顥多注意些。
祝斯寧看完信,確定祝修永是在唬他了。
“阿寧是要寫回信嗎?”宗啟顥注意到祝斯寧的桌麵上寫到一半的信,“要我幫忙寫嗎?”
祝斯寧拒絕:“不用,我自己就可以寫完。”
宗啟顥發出歎息:“我以為有機會獻殷勤的。”
“陛下這麼閒嗎?”
祝斯寧望了一眼外麵的天色,往常這個時間宗啟顥都會召集臣子開會,特彆是最近,確定要備戰後,宗啟顥就算不上早朝,每日也是早出晚歸,祝斯寧早上起來旁邊床鋪已經涼了,晚飯也是一個人吃,臨到睡覺的點宗啟顥才回來。
“今天剛好有空。”宗啟顥道,“還有一件事,一定要告訴阿寧。”
蕭逸明沒有被宗啟顥調離翰林院,不過現在不能再參與朝政記錄,而是徹底成了修書的。
“我一時也想不到將他調到哪裡去,現下哪裡都很重要,再說……”宗啟顥稍稍停頓,蕭逸明的影響實在有些大,如果他有因為一個臣子的不同意見就針對他,其他臣子以後可能就不會提出其他意見,這對他以後的執政沒有好處。
所以就算貶,他也不能太過。
“蕭逸明現在這樣子,還有不少老臣子覺得可能,畢竟他確實出色,不過我答應了如果他們願意帶他多曆練,我還是願意給機會的。”這算是安撫,表示他還是看好這個才華橫溢的狀元郎,至於到時候那些老臣子再來要人,他再具體考量就是。
原先宗啟顥還想過要利用蕭逸明身上莫名的力量,後來發現一旦蕭逸明和他站在對立麵,他便很難有贏麵,這實在太過冒險。
祝斯寧:“除了修書,再沒有其他?”
宗啟顥:“應該是沒有了。”
現下似乎蕭逸明消沉了不少,整日窩在藏書樓修書,沒再出錯宗啟顥就隻能將他放著,
轉而處理其他事情。
祝斯寧隱約覺得有些不對,主角的生活是注定不可能平靜的,蕭逸明現在進入低潮期,相信他很快就能從這段經曆得到獎勵,東山再起。
果然,沒過多久,蕭逸明要和國子監祭酒進行學術辯論的消息就傳遍了京城。
修書都能修出一場辯論來——
蕭逸明在修整史書的時候,對於有問題的地方不恥下問,模糊不清的點多方求證,雖然是宗啟顥的變相打壓,但朝中其他臣子皆看在眼裡,覺得這個年輕人還是能沉得下心,寵辱不驚,願意下功夫學習,對他依舊讚賞有加。
這場辯論的開端,就是蕭逸明根據這些日子以來的整理,得出新的學術觀點,與國子監的最高長官祭酒大人產生了爭議,雙方各有支持者擁護,爭執不下,最後兩方共同商議選定一個日子進行公開辯論,邀請各方學者大儒參與評判。
聽到這個消息的第一時間,祝斯寧立刻推著輪椅去了清寧宮。
國子監的祭酒正是徐淑妃的祖父,桃李滿天下,在儒林中享有盛名,他所出的經論注釋,每次科舉前所有考生都必須買上一本仔細研讀,他的課隻要上朝為官的,多少都聽過一節。
他雖然不參與科舉出題,但每一次科舉背後,都有他的身影。
這樣一個天下學子都要學習仰望的大儒,將在晚年迎來他此生最大的挑戰。
徐祭酒已是是甲子之年,身體精力大不如從前,徐家不願他與蕭逸明公開辯論,贏了是理所當然,輸了是欺負人,一個毛頭小子隨口說幾句就坐不住,顯得不穩重,不符合當代大儒的風範。
“殿下怎麼過來了?”看到祝斯寧過來,王昭儀很驚訝,“殿下如今行動不便,當多休養才是,這樣到處跑,要什麼時候才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