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冰的手指顫了顫,捏緊了手中的冰霜靈劍,蹲在了南宮無寐的麵前。
她看不到銀雕麵具下他的表情,不知道發生了何事,然而她隻知道一件事情:
這是他最虛弱的時候。
這也是殺南宮無寐最好的機會!
握劍的手指上,還有剛才未愈合傷口處的血跡。
謝冰眸色漸冷。
隻要殺了南宮無寐,就再也不用擔心會被他殺了。
做傀儡的人都死了,她便永遠都不會是傀儡。
謝冰拿劍的手,直接便要刺穿他的心口!
側躺在黑石上的南宮無寐,寂靜無聲,周身血跡,從未如此羸弱。
電光火石間,謝冰忽然想,修仙界,你殺我,我殺你,本就是一個固定的輪回。
所以南宮無寐殺她,是理所當然的。
所以她殺南宮無寐,也是理所當然的。
謝冰麵無表情,瞄準南宮無寐的胸口要害。
“噗嗤”一聲,刺穿……
——刺穿了左臂???
謝冰回過神來,抿了抿唇,極為冷靜的想:
她果然是手生了,竟然連要害都拿不準!
還是那個冷血無情的傀儡殺手嗎!
一定是冰霜靈劍壞掉了!
冰霜靈劍貫穿他的左胳膊,與貫穿胸口的那黑劍擱在一起,仿佛在嘲笑她蹩腳的殺人技巧。
謝冰深抽了一口氣,想要拔掉劍。
忽然間,頓住了手。
南宮無寐,剛才已經是強弩之末,方圓十裡的活人已經被他清理乾淨,唯獨謝冰還在。
大師兄……
他最終還是沒殺她。
她,還要殺他嗎?
心裡的瞬間動搖還沒有過去,謝冰驟然間出了一身冷汗,南宮無寐……他是個怎麼樣的人?
他即便是死,也會拉著自己入地獄,他會讓自己肆無忌憚的暈倒在一個正道中人麵前?
正道中人,人人欲殺他而後快。
他必然不會沒有後招。
謝冰低頭,默默看著插在南宮無寐左胳膊的冰霜色靈劍。
剛才要是刺穿他胸口,自己是不是才是真的涼透透?
她現在思考一個問題:怎麼樣讓大師兄相信她不想殺他?
謝冰這幾日閱覽過的無數書籍在她眼前劃過,她還沒想好怎麼辦,心頭驟然湧上一股不祥的預感:
他快醒了。
謝冰見勢不妙,冰霜靈劍瞬間順著心意幻化成絲帶,直接捆住了他的手。
她一把掀起他的手,禁錮在頭頂。
身體附過去,左手一滑,直接從領口往胸口滑了進去。
掌心貼在微微隆起的胸肌上,魔尊胸膛震顫,終於抬起了頭。
他想要抽離手,卻被謝冰死死按著,動纏不得。
他再抽,謝冰再按。
極為糟糕的羞恥場麵。
謝冰慌亂道,“雙、雙修這才開始,你怎麼就醒了??”
南宮無寐:???
他忽然低低笑了。
笑著笑著,似是覺著有趣,笑的胸膛都震顫起來。
“謝冰,你還真是一心想要暖床。”
謝冰小心翼翼地瞎胡扯,“人各有誌嘛,我尋思著,我還沒與魔尊大人共度**,怎麼著也不能殺了你呀。”
“所以,你隻是刺了一劍?”
他意味深長地說。
謝冰:“……我隻是手滑。”
南宮無寐笑的更大聲了。
謝冰:??
她現在覺著南宮無寐果然有病。
知道自己想殺他,被自己捅了一劍,還笑的這麼開心。
謝冰這麼想著,剛準備鬆開他手腕上的束縛,南宮無寐周身一冷,反身將她壓在身下。
麵具下冷涔涔的聲音吐出,“你剛才,到底看到了什麼?”
……
兩個人身上,皆是血跡。
血跡交互渲染。
他的身上,還插著一把劍。
謝冰被他按在石頭上,盯著那近在咫尺的冷意涔涔的銀雕麵具。
胸口心跳被她刻意調整平靜,儘量無辜道,“我什麼都沒看到呀……”
這倒是真的,她確實沒看到那人是誰。
這麼黑,她根本不可能看清楚的。
“哦?”
他微有沉吟。
“到底有什麼?太黑了,什麼都看不清,魔尊大人,是很重要的東西嗎?”
謝冰裝傻。
她裝傻功力一絕,南宮無寐卻不信,麵具幾乎貼在她臉上。
清亮的眸子裡,黑白分明。
沒有,還是沒有破綻。
他終於道,“沒什麼,無關緊要。”
謝冰:……
無關緊要你殺了這麼多!
……
“不療傷嗎?”
謝冰的小黃書自動墜在前方,點亮了前麵的路。
謝冰不知道這是哪裡,南宮無寐卻似乎很是清楚,帶著謝冰往西北方向走去。
“不必。”
南宮無寐的聲音很沙啞,便在剛才,他自己混不介意的拔出插在體內的劍,隨後黑霧飆出,將傷口簡單治療了一下,便直接帶著謝冰離開。
謝冰垂著頭,一直沒怎麼說話,南宮無寐沒有看到,臨行時候謝冰眸中的震驚!
臨走的時候,謝冰看到石縫裡的黑鷹墜飾,若非小黃書光芒太盛,她根本看不到這樣渺小的東西。
身為魔宮中人,她認得那黑鷹墜飾,那是權勢滔天的大長老南宮潛的東西!
剛才寂靜無聲坐在南宮無寐對麵的人,是南宮潛!
可是,這怎麼可能呢?
南宮潛不是借陣篡位殺魔尊,為何留下劍,自己坐在南宮無寐麵前,自己也不見了?
剛才,南宮無寐是一定要殺她的。
隻是因為她可能看到了南宮潛。
不對啊,南宮潛一直在魔宮與魔尊不對付,日後還與幽都勾結,讓魔尊很是頭疼,怎麼會與南宮無寐坐在一處?
謝冰心頭一震,浮現出一個自己都覺著瘋狂的想法:
——南宮潛,真的還活著嗎?
——那個後世她認識的南宮潛,真的是在亂葬崗她見到的南宮潛嗎?
——或者說,前世的傀儡王,隻有她和邪靈童子兩個嗎?
……
謝冰現在就是很後悔,非常後悔。
她當時就該距離魔尊十萬八千裡,不該撞到他的槍口上。
跟魔尊同行,可不是什麼令人愉快的事情,更何況,她似乎又撞進了什麼重大曆史進程。
不過,南宮無寐受傷比想象中嚴重,一路上都是謝冰在出力,魔尊似乎並不想殺她了。
等走了半天之後,謝冰累的受不了,直接坐下來休息,“不行了,我走不動了,在這兒休息。”
這裡有一汪清澈的泉水,周遭依舊是黑漆漆的。
黑色的,奇形怪狀的石頭,在空中幾乎交織成了拱形,沒有天際,什麼都看不到。
謝冰隨手將小黃書一扔,便落在正中央,漸漸發亮的燈光將這片天地撐了起來。
兩個人身上都是一片血汙,看上去極為狼狽。
她蹲在清澈的泉水旁,用泉水洗了洗臉,她想洗洗澡,將身上臟兮兮的黑裙子換掉,隻是……
跟在她身邊的這位,可是魔尊。
她不確定換衣服會不會換出來什麼事故或者故事。
正在遲疑間,身後那人一把揪起她的脖子,扔進了清澈的泉水中。
“洗乾淨。”
謝冰在泉水裡:???
好熟悉的對話!
她在泉水裡撲騰著,扭頭去看南宮無寐,便看到他坐在旁邊的石塊上打坐療傷,“魔尊大人,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
謝冰前世不曾來過這樣的地方,更不知道焚天大陣通往何處,這裡幽深死寂,什麼人都沒有,連光都沒有,魔尊帶著她去的西北方,到底是什麼地方?
隔著銀雕麵具,南宮無寐幽幽道:“焚天大陣借助的是天地之力,這終點,在深淵峽穀,這裡,是深淵峽穀的最深處。”
又來了!
這個名字,謝冰已經聽過無數次,深淵峽穀不是一個峽穀,而是極為神秘的,縱橫交聯貫通整個修仙界的峽穀,從最西北方的幽都三州,到西南方的魔界,中部的仙都勢力範圍,到一海之隔的東部妖都五州,皆有裂縫貫通,統稱為深淵峽穀。
那他們所到的,究竟是哪裡的最深處?
南宮無寐受傷不輕,他喘了一口氣,“幽都。”
謝冰“嘶”了一聲,“我們要從深淵峽穀一直走到幽都?”
南宮無寐說,也差不多,焚天陣法貫通的是深淵峽穀的最深處,這裡沒有彆的出口,除非從這裡走到出口,然而出口很遠,這一路上還會遇到數不儘的噬人黑霧,誰也不知道會遭遇什麼。
謝冰看著他,感覺他雖然身受重傷,卻一點都不擔心。
隻要南宮無寐不殺她,兩個人肯定是能走出去的,謝冰這麼想著……
她悠哉哉洗了澡,躲在一邊換了一身黑裙,還將身上傷口重新包紮了一下。
身上的綠色藤蔓自發地在傷口縈繞了一圈,謝冰覺著脖子處冰涼涼的,一摸,已經結痂了,而手腕處的貫穿傷也快好的差不多了。
等她收拾完轉身出來,發現南宮無寐也換了一身衣衫,根本看不出來被她和南宮潛刺了一劍,一人對抗焚天陣法,又搞定南宮潛,看樣子對他沒有什麼影響。
子夜,小黃書懸浮在空中照明,在冰霜靈劍的護衛下,謝冰進入到睡夢中。
直至她驟然驚醒,發現一件恐怖的事情……南宮無寐身體蜷縮著,身上冒出來涔涔的冷汗,而他身體的靈氣在潰散!
謝冰剛靠近南宮無寐,他身上的護體魔氣便飛濺了出來,殺意凜然。
謝冰冷靜地蹲坐在一旁,抱膝看著。
這不像是受傷,這像是……
反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