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整個江家都知道了江楓喜獲一枚徒弟的喜訊。
收徒在廚師這個行業是一件絕對的大事,為了收徒召集一堆親朋好友,擺個酒宴,在眾人的見證下拜師磕頭敬茶也不足為奇。但這一般都是大師才能有的盤麵,像江楓這種連泰豐樓員工都不知道的泰豐樓真正的幕後老板,才剛剛在廚師界嶄露頭角小有名氣,自然是擺不了這個牌麵的。
再加上江楓年輕,如果對外說他要收徒,大多數人也隻會當成玩笑話或者年輕人不懂事瞎搞出來的玩意兒,所以收徒之事也不必弄得興師動眾,心意到了就行。
在江家眾位叔伯以及兩位老爺子的商議之下,大家決定明天讓季夏在江家眾位長輩的見證之下給江楓敬一杯拜師茶,把該走的程序走一走就可以了。
第二天一早,季夏翻遍行李箱翻出自己最乾淨整潔也相對正式的衣服,在季雪的幫助和指導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冠和容貌,下樓去江楓家。
江楓家的客廳已經被整理出來了,茶幾和其他一些擋道的雜物被挪走,沙發重新換了擺放的位置,小小的兩居室的房子被江家眾人堵得水泄不通。像四嬸,五嬸,江建設和江建業這種拜師禮觀摩者裡的邊緣人物隻能站在飯廳裡,客廳都擠不進去。
江守丞和江載德就更不用說了,飯廳裡都沒他們的位置,隻能進廚房或者在臥室裡扒著門框遠遠的看著,隻要脖子伸得夠長沒準還能看到些東西。
季夏被江家人這個陣仗給嚇住了。
她知道師父的親戚多,他們那邊的村裡也有兄弟姊妹很多的人家,逢年過節的時候總是熱熱鬨鬨的,吃飯一桌都塞不下得開好幾桌。有些家裡有十幾個叔伯姑姑的,吃年夜飯時桌子連家裡都放不下,得從客廳裡麵一路擺到家門口,家族聚餐跟吃喜宴一樣熱鬨。
但季夏從未想到的是,師父家的親戚多不是人多,而是占地麵積多。
十幾個人往客廳飯廳裡一站,愣是站出了二三十個人的感覺。
為了今天這個拜師禮,王秀蓮同誌還特意重拾了一下老本行,用自己並不精湛甚至還有些瞎糊弄的技術算了一個吉時。
季夏到了,吉時也到了。
古代拜師禮有三個順序:第一步是拜祖師,第二步是行拜師禮也就是敬茶,第三步是師父訓話,說一說規矩,如果有需要的話還會賜名。
到了江楓這裡,拜師禮就隻有第二個步驟敬茶了。
如果可以的話拜祖師當然是沒有問題的,但現在的問題是就連江家人也搞不清楚他們的祖師到底是誰。從江承德往上追溯,無論是江衛國還是江衛明都對此一無所知,江承德並不是一個很愛提及先人豐功偉績的人,甚至由於泰豐樓是江承德的父親親手敗掉的江承德一直很忌諱提及江家舊日的輝煌。
江家到底是從哪一代開始乾廚師這行的,江家菜真正的創始者又是誰,這些曾經的輝煌都早已跟隨著炮火與戰亂一起消失在時間的長河裡了。
而現在,大家都知道他們將親眼見證江家今日的輝煌。
傳道授業,是一個廚師所能想到的最光榮最偉大的事情,這不光代表著他們後繼有人,更代表著他們的廚藝被認可。
季夏在大家的注視下一步步向江楓走去。
江家已經有很多年沒有人收過徒弟了,在場的眾人裡唯一收過徒弟的就是江衛明,但他收徒弟的那會兒已經取消了拜師禮,連敬茶都是薑衛生找機會偷偷摸摸敬的。所以江家其實沒有人知道拜師禮除了敬茶之外還有什麼其他流程,但季夏知道。
季夏記得她外婆和她說過,拜師的時候徒弟是要給師父磕頭的。
她原本也是這麼準備的,昨天晚上猶豫了一晚上是該磕一個頭還是該磕三個頭,可是今天在這麼多人圍觀之下她又有些膽怯了。
季夏還記得外婆說的,現在已經不流行磕頭了。
江楓穿著長衫,坐在椅子上,看著季夏朝他走過來。
他身上的這件長衫是在他18歲生日那年老爺子找裁縫給他定做的,在老爺子看來西裝雖然是正裝,但那是西式的正裝,中式的正裝就是長衫。每一個江家的小孩兒在成年的時候都有一件老爺子送的長衫,隻不過無論是江楓的三位堂兄還是他那幾位叔伯,甚至連江建康同誌,他們的長衫都隻能深埋於衣櫃最底層因為都已經穿不下了。
18歲那年的他們和現在的他們差距還是有些明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