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楓愣在了原地。
這是他第一次見識到什麼叫大師的水平。
他看過這麼多記憶,無論是曹桂香,孫哲然,江承德還是江恒仲,都沒有彭師傅這一眼讓他來的震撼。
他覺得需要費心琢磨,慢慢研究,慎重對待的事情,彭師傅隻需要一眼。
對於江楓而言,掌握蟹釀橙悶熟的時機是一件需要蹲在灶口旁邊慢慢等慢慢看,就像煲粥一樣寸步不離不能分神的重大事件。
但對於彭師傅而言,判斷蟹釀橙燜熟的時機隻不過是一件最簡單不過的平常小事,甚至不需要興師動眾,隻需要像平常走路一般晃到灶台後麵隨處看一眼就行。
高手過招,隻需一招便能定勝負。
江楓突然一下發現,在廚藝的這座連綿不絕的群山之上,他可能隻剛剛爬上了一個小山峰,後麵還有無數座大山,一山更比一山高。
彭師傅讓曹桂香將蟹釀橙上鍋蒸之後,自己便去處理葵花鴨子了,江楓有些不甘心繼續蹲在灶口盯著灶裡看想看出些門道。
結果除了把眼睛看得有些重影之外,什麼都沒看出來。
彭師傅用土灶做了一輩子的飯,什麼時候燒什麼柴燒多少柴,燒多大的火,什麼時候抽柴,心中有數的很。彭師傅心中的那把尺子,不是江楓這種用慣了煤氣灶的小年輕能夠理解的。
看灶裡看不出什麼東西,江楓便去看灶外去,看看其他的灶裡是否也暗藏乾坤。
果然被江楓看出了些門道。
永和居的柴堆放得是很有講究的。
不同的木頭,不同的長短,不同的粗細,是整根的還是劈開的,是燒過的還是沒燒過的,都是分開來堆放的。
江楓還發現,整個永和居居然有兩個專門負責燒柴的學徒工,非常專業。
永和居從表麵上看隻是一家正常的人員超數的國營飯店,可實際上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分工,分工分得很細,每個人都各司其職。
臥虎藏龍。
待江楓回過神來,彭師傅的蟹釀橙已經出鍋了,曹桂香正在小心地把蟹釀橙拿出來放進托盤裡,江楓連忙湊上去看。
橙子沒有揭蓋,江楓光聞味就知道麵前的這三隻蟹釀橙絕對有a級。
香。
不是普通的香,果香與酒香混合在一起,還沒揭蓋就已經十分濃鬱。燜這種獨特的烹飪方式讓香雪酒充分蒸發,滲進了橙子的每一個角落包括橙皮裡,和橙子的果香相結合,驚豔異常。
不是獵奇,是驚豔。
這樣的蟹釀橙,才配得上名菜二字。
曹桂香去送菜了,這一次江楓沒有跟著曹桂香上去,而是留在後廚裡。
第一次看這段記憶的時候他沒有發現,永和居後廚真的是一個堪稱寶藏的地方。不光是彭師傅這一脈的譚家菜傳人,其他的廚師,甚至連平平無奇的幫工,都是非常優秀且厲害的存在。
曹桂香一走,原本沉寂的後廚突然一下熱鬨了起來。
“老彭,你這樣讓桂香過去端菜有些不太好吧,金師傅那小徒弟可是出了名的俊,你小心桂香看上了他被他勾了魂。”王師傅笑道。
“胡說什麼呢,這裡還有小輩們呢,彆亂說話,等下傳開了壞了桂香的名聲。”彭師傅淡淡地道。
王師傅笑而不語。
秦貴生聽王師傅這樣說有些茫然,想要找個人解惑,隻能往彭長平身邊湊。
“大師兄,剛才王師傅說那話是什麼意思?”秦貴生好奇地問道。
“字麵上的意思。”彭長平靜靜擦菜刀,現在沒活了,他就隻能擦刀了。
“你說小師妹不會真的就看上那個什麼金師傅的小徒弟了吧,你見過金師傅的那個徒弟嗎?真的有他們說的那麼俊嗎?我覺得這個世界上不可能會有長得那麼俊的人,怎麼可能會有人好看到讓小姑娘去扒窗戶呢,我都沒有小姑娘來扒我家窗戶。”秦貴生看上去是在問彭長平問題,實際上就是在自言自語。
“萬一金師傅那小徒弟真很俊該怎麼辦呐?小師妹這個人本來就膚淺,平時就愛和我這種長得看的人待在一起。唉呀,要是小師妹真看上了可怎麼辦呐,他就是一學徒工也沒有正式編製連工資都沒有,這種人怎麼……”秦貴生化身人形bb機,當起了預言家。
彭長平一副見怪不怪的樣子繼續擦刀,連理都沒有搭理他一下。
江楓又在永和居後廚裡四處晃悠了一下,重點研究了一下後廚裡的柴和灶,時間很快就過去了。
甚至連江楓自己都沒有意識到,他本來正盯著灶盯得正開心,就被踢出了記憶,回到了泰豐樓後廚。
江楓離開記憶第一件事情,就是開火煮一鍋水。
他想知道煮開後的水在關火之後還有多少能量。
土灶和煤氣灶是不一樣的,江楓也不能為了做蟹釀橙專門在泰豐樓後廚裡搭一口土灶。
土灶有土灶的方法,煤氣灶有煤氣灶的方法,江楓現在已經握住了開門的鑰匙,現在所需要的隻不過是推門的力氣。
既然踏上了正確的路,走到終點就隻是時間問題。
江楓盯著鍋裡的水,水麵很平靜,離沸騰還有很長一段時間。
他也還有一段很長的路要走。,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