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小奶音糯糯的:“裴川,我明天把小棒帶來一起玩好不好?”她記憶雖然超前幾年,但是心智被這具身體所限,童心可愛鮮活。
裴川依然不說話,他抿抿唇。
班上每個人都重新有了自己的同桌,他不是個好人。剝奪了她四分之三不是他同桌的概率,才換來了接下來六年。
因為同桌再次成了裴川,貝瑤高興極了。她把媽媽買的細細的彩色小棒帶進書包,下課和裴川一起玩。
小棒原本是一年級數學老師要用到的教加減法和數數的工具,但是貝瑤知道還有種遊戲叫做撿小棒。手先全部握住,然後猛地鬆開,小棒會散落到桌子各個地方,然後一根根撿起來,但是過程中不能驚動彆的小棒,誰撿得多誰贏。
物質匱乏的年代,這是所有小孩子都愛玩的一個遊戲,就跟二三年級流行的跳球一樣。
她小手把小棒遞給他:“你先。”
先來的人會有優勢,每個孩子都想爭這個第一,他看看身邊無邪清亮的雙眼,伸手接了過來。
他第一次和小小的女孩子玩這樣的遊戲。
然而他冷靜得不似一個小孩子。她小手笨拙,他卻能沉著撿起來。
最後一共五十根小棒,他43根,貝瑤7根。
裴川手中一大把五顏六色的小棒,他看她,她萌萌地眨眨眼,看著自己手中孤零零的七根,第一次知道和裴川玩一點都不好玩。
他麵無表情,就可以讓她毫無遊戲體驗。
年幼的裴川並不懂得退讓,他像九六年那場冰雹中頑強聳立的幼竹,迎著風雨和擊打,最後隻能被風折斷。
貝瑤咧開嘴,露出小乳牙:“裴川真厲害。”
貝瑤繼續和他玩,然後一路被他虐。
他並不讓著她,這個遊戲玩到數學教完簡單的加減法,她依然不能撿到超過十根。
她稚嫩又柔軟,用一個孩子最大的寬容包容著他的涼薄。
然而第二個炎熱的夏天,二年級來臨的時候,從來不在學校喝水的裴川會多帶一杯水。越過那條三八線,水杯最後會出現在小貝瑤的桌子上。
方敏君很崩潰。
一年級的期末成績,她的語文和數學成績分彆是93、94。而貝瑤是95、100。於是整個二年級她都提著心在學習。
更讓她崩潰的是,班上第一名雙百分,是那個沒有雙.腿的裴川。
方敏君差點急哭了,最後趙秀問起來,她邊哭邊說:“貝瑤偷看了裴川的卷子,裴川沒有遮。”
趙秀心想,趙芝蘭的女兒出息啊,小小年紀就作弊。
她想通以後反而安慰了下方敏君:“沒事,以後三年級換位子考試,我就不信她還能抄彆人的。”
至於那個第一名裴川,聰明是聰明,腦子好使,然而到底是個殘廢,再厲害估計找工作娶媳婦都是問題。哪家願意把閨女嫁給那樣的人。
至於陳虎,在整個小區墊底水平一直穩定,每次考試都是倒數第一。
裴川最討厭兩門課。
音樂和體育。
這是除了他以外所有孩子都喜歡的課。音樂課會教唱歌,夕陽下,女老師踩著風琴,教孩子們唱音樂書上的歌曲。
這節音樂課唱《蝸牛與黃鸝鳥》。
他七歲,在換牙。門牙缺了兩顆,在家都很少說話。強烈的自尊心和羞恥心讓裴川沉默聽著。
他的小同桌嗓音清脆,像是早晨枝頭歡快的小雀鳥。
貝瑤還沒褪.去小奶音,頭上依舊兩個纏了絲帶的花苞苞。老師教一句,她唱一句:“蝸牛背著那重重的殼呀,一步一步地往上爬~”
她也開始換牙,唱歌和說話漏風,然而她很乖,老師教什麼她唱什麼。孩子們清脆的聲音跟著唱了一遍。
音樂老師朱老師皺眉看著第三排窗邊的裴川。
她停下踩風琴的動作,皺起眉頭:“裴川,為什麼不和大家一起唱呢?”
裴川黑瞳靜靜看著老師。
這個孩子沒有彆的孩子對老師的畏怯,他眸中像是一片死水。他甚至不出言回答朱老師的話。
朱老師覺得沒麵子,沒來由厭惡他這樣冰冷幽暗的存在。
她說:“你腿不好,可是明明能唱歌卻不唱,你這樣不尊重老師知道嗎?”
裴川依然緘口不言。
朱老師氣得不行,她使出老師的威壓:“現在開始,我唱一句,你跟著唱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