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好看嗎(1 / 2)

魔鬼的體溫 藤蘿為枝 6422 字 8個月前

() 朱老師手指放在琴鍵上,唱出課本上兒歌第一句:“阿門阿前一棵葡萄樹……”

教室裡六十多雙烏溜溜的眼睛齊刷刷看向裴川。

六月教室裡老舊的風扇嘎吱轉,發出沉悶灰敗的聲音。窗戶半掩著,微風透進來都帶著夏日的灼熱,沉悶而熾烈。

他這年還沒有反抗的力量,毫無血色的唇動了動:“阿門阿前一棵葡萄樹……”

嗓音喑啞,由於鮮少說話,唱出來不似孩童的鮮活清亮,倒似老舊的唱片機,喑啞難聽。因為在換牙門牙漏風,咬字也不清晰。

教室裡以陳虎為起點,爆發出一陣笑聲。

孩子們捂著唇哈哈笑,教室裡風琴聲音依然在繼續。

裴川死死咬著唇。

朱老師依然在彈奏,示意裴川繼續跟著唱:“阿嫩阿嫩綠地剛發芽。”

他沉默下來,頭頂的風扇有一搭沒一搭轉動著。裴川在笑聲中不再開口。

身體血液的熱度直衝臉頰,比羞恥更甚。最後卻在臉頰上呈現一種蒼白。

朱老師皺眉,先是嗬斥教室裡笑話的孩子:“都不許笑了,學唱歌有什麼好笑的。”然後她看向裴川,“繼續跟著老師唱。”

然而接下來不管她怎麼教,裴川也不再開口。

他漆黑的雙瞳落在課本的音樂書上,貝瑤看見,他手指在顫抖。

朱老師情緒也不好,這就像是老師和學生之間一場無形的對抗,仿佛今天不能再令他開口就會使自己不再有威信。

貝瑤心裡悶悶的,她也怕老師,但是她鼓起勇氣站起來,稚嫩清脆的嗓音在教室裡回蕩,接著老師的聲音唱下去:“蝸牛背著那重重的殼呀,一步一步地往上爬,阿樹阿上兩隻黃鸝鳥,阿嘻阿嘻哈哈在笑它……”

她唱歌也漏風,甚至有些微跑調。

然而她唱得很大聲,夏陽偏移,在教室門口落下溫暖的剪影。唱歌跑調又漏風的女娃娃,惹來了更大的笑聲。

陳虎捶桌子:“哈哈哈貝瑤太搞笑了。”老師讓那個沒有腿的裴川唱,又沒讓她唱,她一唱還那麼搞笑。基本沒有一句在調子上。

裴川一直垂下的目光,慢慢抬了起來。

這年她六歲,臉頰柔軟,聲線稚嫩,在所有人的笑聲中小拳頭握緊,憋紅了臉唱歌。他甚至能看到她還沒換完的乳牙。

她似乎有些想哭,垂眸看到他的目光,下一刻杏兒眼彎起來,成了一個明亮的微笑。

沒有門牙,醜死了。

他這樣想。

可是他知道,方才老師教所有人唱歌的時候,貝瑤明明,是沒有跑調的。

她分擔走了所有笑聲。

那次唱歌事件以後,朱老師也後知後覺意識到了不太好,雖然往後裴川依然不開口,她卻也沒有讓他再單獨唱歌了。

小學時光像水一樣平靜,大家見慣了裴川沒有腿的樣子,也不覺得稀奇和怪異了。

他緊繃的神經得到了最平靜的一段日子。

唯一的變化是,他身邊那個軟萌萌的小姑娘換了個發型。

三年級的某個周一,她的兩個花苞苞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小小的馬尾綁在後麵,多了幾分清爽,少了幾分稚氣,露出白皙帶著嬰兒肥的臉頰。

貝瑤和後桌的小姑娘翻完花繩坐回來,聽見身側男孩子低啞的嗓音:“你發帶呢?”

如今裴川偶爾會和她說話了,每一次聽到他說話,她都喜盈盈的。他的心像石頭,每一下跳動都這麼艱難。

貝瑤摸摸自己的馬尾,小奶音也慢慢變了些,隻是開口依然綿軟:“丟掉了,媽媽說上了三年級不能再紮兩個揪揪了。”

她歡喜地摸摸自己腦袋上的馬尾:“現在的好看嗎?”

男孩子薄唇冷漠道:“不好看。”

貝瑤把下巴擱在桌子上,幽幽歎了口氣。她知道,她是沒有敏敏好看啦。三年級的小姑娘漸漸開始認識到了什麼叫好看,什麼叫圓潤。

如今她的記憶停擴張到了初一,初一的方敏君可是班花呢,而貝瑤記起初一的自己,臉頰依然有嬰兒肥。

如貝瑤記憶的那樣,c市朝陽小學到小區那段路開始重新修,原本是狹窄的小路,現在堆滿了水泥和石頭。

孩子們放學上學都喜歡邊逗留邊玩,但是現在不能走大路了,得走小路。

小貝瑤難過地發現,一切如她記憶的那樣,舅舅開車撞了人,媽媽掏家底幫忙賠錢。她家最近特彆窮。

裴川被裴浩斌用摩托車接回家,在路上他看到了貝瑤。她背著書包和兩個小女孩走在一起,三個小女孩臉上都帶著笑容。

他依然被裴浩斌保護在摩托車前麵。

裴川突然開口:“爸爸,下次我坐後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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