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裴川那天回來, 一直沒說話。
甄律師不可能陪著他, 隻好拍拍他肩膀:“你也知道你的情況,應該祝福她對不對?”
裴川低頭, 指節顫抖到發白。
甄律師歎了口氣,然而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裴川了。
這晚裴川一直沒有睡覺, 他睜著眼睛, 最後從懷裡拿出了一枚草編戒指。
甄律師說得對, 他也知道自己的情況, 他已經很努力了, 可是刑期減少為八年以後, 依然還要執行七年。
七年的時光,足足是一個人一輩子七分之一的時間。
草編戒指已經枯萎了, 從嫩綠色變為黯淡的棕色,它是裴川唯一悄悄帶進來的東西。
他看了它整整半.夜,最後又放了回去。
她現在有男朋友,這是一件好事……很好很好。自己能給她什麼呢, 什麼都給不了。
可是……為什麼!為什麼是這樣!
為什麼成長意味著殘忍,時間是最鋒利的刀刃。他下次還有機會看她的話,她會不會已經結婚了?他猛然坐起來, 拳頭狠狠砸自己的殘腿。
那晚302室的警報拉響, 醫生和護士紛紛被驚醒了,囚室和實驗室都一片混亂。
張博士睡在實驗室,聽到警報聲,爬起來問:“怎麼了?”
助理小聲說:“302的裴川出事了。”
張博士一驚:“他不是關在裡麵嗎?能出什麼事?”
“我也不清楚, 聽說是情緒失控。”
張博士覺也不睡了,對於他來說,裴川絕不是一個罪犯,他是自己這麼多年見過最有天分的學生。張博士曾經帶過很多弟子,但是沒有一個有裴川那種思維敏銳力。
在裴川身上,張博士看到了未來科技進步的希望。
匆匆穿好衣服後,幾個人都趕了過去。
醫生正好出來帶上門。
張博士連忙問:“裴川怎麼樣?”
“打了劑鎮定劑,我們怕他自殘。”
深夜很安靜,那聲刺耳的警報聲以後,就是夜晚的長眠。
有些人的世界是由許多東西組成的,意味著大千世界,燈紅酒綠,紙醉金迷,不管少了什麼都活得下去。
有人的世界隻是一個人,她在他身邊時世界春暖花開,她離開他世界是冰刃和疾風。
張博士憂心極了:“不是說出去一天嗎?這事明明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他怎麼就成了這樣子。”
助理擺擺手,這個他也不知道啊。本來裴川坐牢算是心態最好的人了,積極改造,立了那麼多功,誰知道他出去一趟心態就崩了。
302的裴川本來就是重點觀察對象,不僅是他的罪行有待商榷,還有就是他的創造力,有他在,不知道能推動多少科技的進步。
318也住了一個生化大亨,他今年都53了。
國家對願意改造的人才還是十分仁慈的,那個生化大佬可比裴川的罪行嚴重多了,至今也還好好的。
上層知道這件事也嚇了一跳,然而沒辦法,隻能層層上報,又趕緊讓人找醫生去看著點人,順帶把心理醫生也帶過去。另外還得問問唯一的知情.人甄律師。
心理醫生來的時候,裴川才醒。
醫生也是熟人了,他問過甄律師以後,大致明白裴川的心結在哪裡。
他說:“你心性堅定強大,說難聽點就是偏執,所以我也不勸你。我今天來隻是想給你講一個故事。”
裴川沒有看他。
醫生繼續講:“在十多年前,x國曾經出過一個女間諜,她竊取過多國機密,從十歲開始就進入組織,隨後引起好幾場動亂。後來她被g國抓獲,本來想執行槍決,後來經過重重商討,這個女間諜被釋放,重新給了她一次機會。她整理出做間諜期間的密報,反而避免了許多場戰爭。”
裴川這才有了點反應。
“後來她被假釋,假釋期間,她和一個官員相愛,最後嫁給了他。很多年後都很幸福,她從小被養成那樣,並不是過錯,後來有了改正的機會,她成了一個正直的人。”
裴川喉結動了動。
醫生認真說:“裴川,不知悔改才是罪孽,你並沒有造成任何糟糕的局麵,所有人都看在眼中,你這一年做了多少偉大的事。在我們看來,你早就不是一個罪犯了。你未來一定會很了不起。”
裴川沉默。
醫生笑了:“裴川,和甄律師想的一樣,我不勸你放棄她,我也不勸你追求她。但是這個世界壞人可不少啊,你不出去保護她,忍心她將來被傷害嗎?”
裴川啞聲道:“我明白。”
普通人減刑隻能減成8年,但裴川的情況明顯不一樣。國家需要他這樣的人,何況從社會學來分析,他更像是潛入那個團隊的間諜,潛了兩三年把人家一鍋端了。裴川沒用他們一分錢。
上頭最終結果下來了。
裴川看著麵前的協議。
張博士很興奮:“快簽啊!為國家工作有什麼不好?就當為人類事業終身奉獻了唄。”
裴川把條款看完:“三年後,成為正式的國家科學家?”
“對對,當我的弟子,不算辱沒你吧?隻要你不嫌我這個老師沒你腦子轉得快。”
裴川問他:“我什麼時候能出去?三年後?”
張博士說:“你既然是國家工作人員,就不會用坐牢那套來管製你,隻是沒以前自由是肯定的,隻能和我一起住在實驗室。下達的任務必須完成,每兩個月……讓你出去兩天,不能在超出範圍內活動。三年後你就自由了。”
也就是說,真正的刑期最後變成了四年,還有三年他就可以出去了。
裴川最後簽了字。
十月份,裴川有了第一次“假期”。
醫生來看他情況,見他情緒穩定,問他要不要出去走走。畢竟高強度工作兩個月,是個人都吃不消。
裴川新做好的假肢那天送了過來。
他自己戴上,站起來時險些沒走穩,太久沒有站起來過,感覺很陌生。
他走在b市的夜裡,想起曾經聽貝瑤說,大都市燈光也很漂亮。
霓虹落下,像漫天星雨。
裴川無處可去,想來想去,最深的執念,也不過是多看她兩眼。
學醫很辛苦,怕血、怕猙獰的傷口的人會特彆痛苦。
一開始單小麥被嚇哭過。
後來有一節解剖課,班裡好多同學都吐了。
貝瑤捂住唇,胃裡也是一陣翻滾。
那天洗了很多次手,總是覺得那種惡心的感覺洗不掉。
秦冬妮好奇地問她:“瑤瑤,你為什麼會學醫?”
如果說小麥是因為爸爸逼迫,王乾坤是由於特彆熱愛醫生這個行業。秦冬妮是調劑過來的,倒也無所謂喜歡不喜歡,可貝瑤呢,她是為什麼?
完全有進軍娛樂圈的顏值,學醫太苦了。
本專業的學生甚至自己都調侃自己:勸人學醫,天打雷劈。
貝瑤輕聲說:“因為一個人。”
“誰啊?”
“我男朋友。”
再次聽到這個“男朋友”,秦冬妮實在笑不出來了。如果一次兩次是貝瑤拿來拒絕彆人的擋箭牌,那後麵總不可能是假的吧。
也就是說,男朋友還真的存在!
秦冬妮有點生氣了:“呐呐呐,不管你說真的假的,這樣的男朋友還是甩了吧,一年多了都沒來看你,今年都大二了,在你上解剖課難受的時候他在哪裡?還有上次楚巡找我們麻煩,要不是乾坤,那天還不知道該怎麼收場,你這麼好,他一點都不珍惜,不如換個男朋友。”
貝瑤抿唇笑了。
那時候校園燈光次第亮起,貝瑤乾嘔完臉色蒼白,笑容卻很溫柔:“我男朋友很性格敏.感,我不要他他會很難過的。”
秦冬妮怔怔看著她,第一次對她口中的男朋友生出無限好奇。
然而今晚還有最後的考驗。
他們得去“停屍房”練膽量。
和屍體待滿四個小時。
王乾坤被勒令不許去,沒辦法,這貨太剛了,她要是去,“停屍房”多半都是哈哈哈的聲音。
如果待滿四個小時,那時候都是淩晨了。
一次隻能進兩個人,這次是貝瑤和單小麥。
單小麥還沒進去就嚇哭了:“我可以不可以不去啊,我不敢去嗚嗚嗚。”
貝瑤說:“彆怕彆怕,你牽著我,我陪著你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