鬆雪光在這有限的十七年多的人生中,頭一回心情這麼複雜。
雖然說脫離了生命危險是件好事,畢竟她還沒做好準備在踏平酒廠的路上壯烈犧牲,但是……
突然覺得這個世界好像沒救了?
葉梓彎腰伸手,指間多了一道白光。鬆雪還沒反應過來,就看到手腕上的膠帶裂了一道口子。
她手臂還有些酸,一時使不上力氣,被對方握住手腕,輕輕地扯下一圈圈的膠帶。
“有這麼震驚嗎?”他朝她挑了挑眉毛,有些好笑。
鬆雪沉思片刻,緩緩道:“我覺得你們在玩我。”
赫爾希大概不是故意的。但麵前這位盜賊先生絕對是故意的!
這也玩得太大了。
她沉痛道:“就這麼把酒廠唯一的良心也給弄走了,這還怎麼玩下去啊?讓紅方自己內部先打一架決出勝負嗎?”
“……不,”葉梓卻說,“正是因為琴酒太難了,我才挑了他的身份。”
啊?
他搖了搖頭,將桌旁的椅子拖過來,示意讓她坐下。
鬆雪在地上坐久了,腿都有些麻,被他托著手臂扶起,還差點崴到腳。
葉梓瞥了她一眼。和其他人一樣,他並沒有對她的體能做什麼評價,耐心地等她坐穩了,自己也坐了下來。
“這個世界的問題,就在於勢力之間的不平衡。”他平靜地說。
這一點,鬆雪早就知道了。但具體是什麼情況,她一個人琢磨了很久也沒明白——作為一個新人,她獲取到的信息量還是太少了。
她聳了聳肩,表示洗耳恭聽。
“表麵上看,是因為‘狼人’的增多,導致各地案發率倍數提高,增加了警方和偵探們的工作量。”
鬆雪點了點頭,卡特琳娜和她提到這個平衡問題時,她理解成一個可逆的化學平衡反應。
狼人太多了,所以她需要幫助偵探們解決過量的案子……
但既然是可逆,如果反過來呢?她倒是沒往這方麵細想,愣了一下:“如果是因為紅方勢力太強——”
“為了維持平衡,才讓‘狼人’源源不斷地湧入這個世界。”葉梓接道,“但這並不是一個恰當的解決方法。這種普通的罪犯是不可能
對主角造成什麼威脅的,純粹隻是擠壓、占據正常的生活空間。”
鬆雪插嘴:“對他們來說,就是浪費時間。”
仔細想想,為什麼會造成這種情況?好像……
“所以才說這個世界很特殊,”葉梓臉上浮現出微妙的笑容,“大部分情況下,是因為平行世界,也就是你理解的同人世界產生崩壞,但這裡,是因為作者……”
停頓了一會兒,他才說:“作者拖的時間太長了,一直沒有完結。”
鬆雪:“……”
啊,這!
“主角們的時間永遠停留在某一個時間段,造成了類似土撥鼠之日的效應。”葉梓忍笑,抽空遞給她一個寬慰的眼神,“同樣道理,為了不讓反方那麼快落敗,我們才要給他們增加一些籌碼。”
懂了。
鬆雪點點頭,一言難儘地開口:“所以你得偽裝成他們的同伴,時不時給他們提供情報,避免被提前一鍋端,好讓真正的大結局到來之前,雙方能保持一個勉強勢均力敵的狀態?”
“差不多可以這麼理解。”他答道,眼中笑意更深。
“可是,琴酒——”
她糾結地張了張嘴,又停下,斟酌了一會兒才說:“他已經是酒廠中難能可見在乾活的人了,為什麼還要取代他?再給他加一個助手不好嗎,反正這裡都有白乾了,再來個五糧液,二鍋頭也沒什麼問題吧……”
當然,這隻是鬆雪隨口瞎編的。
琴酒雖然危險,但她也不是很擔心葉梓。盜賊的能力一看就是BUG級彆的,完美偽裝,天-衣無縫,能完全取代一個人的身份。
就算這個世界有神乎其神的易容術,也隻能在容貌和聲音上進行模仿,身高、體型這種是很難做到一模一樣的。而先前的“琴酒”沒有一絲破綻,他將近一米九的個頭,比葉梓更結實,骨架也更為寬大,連那一身氣息都是真實的。
方才她是真的感受到了對方的殺意,但隨著葉梓撕開麵具,那種感覺立刻隨著破碎的偽裝消失了。
她又看了看眼前的男人,他是那種很典型的瘦削又不瘦弱的身材,肩寬腰細,身材很好,再配上那張臉,現在就是去當偶像,和星城空搞個組合,大概也不會惹人懷疑的。
不管怎麼說,
她實在無法把葉梓和琴酒聯係在一起……
“隻能選他。”葉梓食指點了點膝蓋,慢條斯理道,“琴酒警惕多疑,如果是彆人,很難獲得百分百的信任。畢竟,有時候你可能無法和彆人解釋為什麼要這麼做,又是怎麼獲得情報的——但彆人不會懷疑琴酒。”
他彎起唇角,露出一個高深莫測的笑容。
“再說了,他都這麼累了,都帶不動隊友,去休息一下不好麼?”
鬆雪:“……”
好像無法反駁。
“那之後怎麼辦?等他回來,這段時間——”
“這段時間,我使用他身份時期的記憶都會留給他,這也是盜賊的能力。”葉梓解釋,“也許他依然會起疑,但那時候,我想他大概也來不及計較這麼多了。”
他說著,聳了聳肩。
鬆雪若有所思,想起仁王確實沒有提到自己消失過一段記憶的事情,況且那段時間葉梓除了借用他的身份逛了一圈,也沒做什麼特彆的事情,大概不會引起仁王本人的警覺。
至於琴酒……
嗨,管他呢。她又不關心反派的死活。
現在鬆雪隻關心一件事:作者到底什麼時候才能畫到大結局?
“這真是個好問題。”葉梓一本正經地說,“我也很苦惱的好不好?以琴酒的作風,不弄死幾個人說不過去,但我又不能真的弄死了,好歹我也是一個……嗯,好人。”
不,你根本就是樂在其中吧!
鬆雪懷疑地看了他一眼。
“……三年之後又三年?”
“咳,”葉梓當做沒聽到一樣,繼續說:“唯一的辦法就是讓臥底去處理這些人,然後假裝自己不知道他們被放跑了……”
“啊,那你可以和波本交流一下經驗。”鬆雪捶了下手心,“他肯定很熟悉這種操作。”
盜賊先生擺了擺手,再說吧,先把你送回去。不然他們等不到你的消息,肯定會報警的。
“那時候還是給我添麻煩。”他嘖了一聲,似笑非笑的目光又在鬆雪臉上轉了一圈,“你要是早聽我的警告,就不至於這樣了。”
鬆雪下意識地跟著葉梓站起來,舒緩過來的腿已經不那麼麻了,跟著他走出房間,下樓,坐上車以後,才好像回過神來。
這車一看就是
租來的,憑據就放在前座上。
她扭頭往回看,葉梓擺了擺手,隨口道:“不用記,隻是一個臨時租的地方,不會留下線索的。”
“不是……”她搖了搖頭問,“就這麼放我走了,彆人不會有疑問嗎?”
葉梓的手指在方向盤上敲了敲:“伏特加很好糊弄過去的,不用擔心。”
“那,白乾呢?”
“他有彆的任務,之後不會留在日本了。”他言簡意賅地說,驀地又揚起一笑,“更何況,他被丘比特紮了一箭,現在恐怕慌得不知道該乾什麼好呢。再過幾天,說不定就要為愛叛逃了?”
“……”
鬆雪抖了抖,摸摸手臂,覺得有點可怕、不,是驚悚:他不會帶著安室先生私奔吧?!
救命,她會被百萬迷妹們打死的。
前方紅綠燈閃爍,葉梓抽空瞥了她一眼,意味深長:“所以,得罪誰也不要得罪丘比特,懂了吧?”
鬆雪心事重重地,直到熟悉的公寓輪廓出現在視野中,葉梓戴上鴨舌帽,將半張臉擋住,扔下一句:“下車。”
於是,她心事重重地解開安全帶,跟著他回到了家門口,慢吞吞地摸著鑰匙,十分遲疑。
“在想什麼?”葉梓回頭,理了理袖子,語氣很隨意。
“如果丘比特的能力這麼強,”鬆雪露出了深思熟慮的表情,“我之前找他畫的本子,是RPS……要是發售了,會不會也變成……”
葉梓:“你沒拿去賣吧?”
“沒有。”
“那就沒問題了。”他輕鬆地說,從她手裡抽走了鑰匙,給她開了門,“還有什麼問題,一起問了吧。”
鬆雪點點頭:“好吧,我們要在這裡待多久?”
葉梓又笑了。
“你明天就可以去找降穀零,讓他帶人在邊境守著,肯定能逮到白乾。”
“然後呢?”
“剩下的麼……”他頓了頓,“當然是交給專業人士。國內有日本公安,國外有FBI,M16,各種情報機構應有儘有,根本不差人。你擔心什麼?”
“真的沒問題?”
鬆雪半信半疑地走進去,又回頭,伸手擋住即將合上的門。
“最後一個問題——你是國-安的人嗎?”
回答她的,是葉梓乾脆利落推上房門的哢擦聲響。
“你猜?”
鬆雪站在漆黑的屋內,望著自家的門,無言以對。
*
回到家已經是後半夜的事了。
淩晨四點多,天都快涼了,鬆雪卻沒有睡意,給自己倒了一杯水,緩過氣來。
先前手機被白乾奪了過去,強製關機,後來交給了“琴酒”。而葉梓不知道什麼時候把它塞回了鬆雪的口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