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你今天必須給我把話說清楚了,妮妮的事你到底想怎麼安排?”文秀拉著鄭國強的袖子,聲音有些尖銳:“總不能我這頓打就白挨了吧,大哥,我可是替大嫂挨的打。”
鄭國強不停的掙紮著:“你給我把手撒開,這拉拉扯扯的像什麼話?”
“你當我願意跟你拉拉扯扯?要不是你在家裡答應的好好的,出了門就不認事,我能來找你?”
文秀到底不敢過分,而是鬆開了手。
她知道,鄭國強不敢跑。
“我說你這人怎麼不識好歹呢?要是鋼鐵廠的工作真那麼好得,我能安排長江長河他們下鄉?”
鄭國強確實不敢跑,但也不想被文秀要挾。
他也沒想到,這個他向來看不起的弟媳居然膽子這麼大,拿了他的把柄就想威脅他給鄭妮妮找工作,他有些不耐煩:“再說,你說你那頓是替周蘭挨的,誰能證明?說不定是你自己得罪了人,挨了打回來硬栽贓到我們夫妻身上,文秀,說話得小心點兒,你可彆忘了,國華能有今天靠的是誰?”
說著,他咬牙切齒,刻意壓低了聲音:“你也彆想著威脅我,我下去了,你們誰也彆想好過。”
文秀本來也沒想把事情鬨大。
她隻想過來嚇一嚇鄭國強。
自從叫鄭妮妮去頂班,她回家養傷後,她就一直想辦法尋找佳佳那丫頭,可這麼多年沒見,她們娘倆哪怕麵對麵路過,恐怕都不認識對方,至於文明,也隻打聽出來她嫁到了縣城,男人家條件很好,但真要說嫁到了哪一家哪一戶,她也說不清。
而唯一知道真相的是小鹿村的鹿九奶奶一家。
當年文秀一女一嫁的事鬨的本來就很大,後來小鹿村也沒再和文秀娘家村結過親,文明就算願意去問,人家也不願意說。
文秀當初設想挺好。
找到大女兒,然後用‘母愛’感化她,最終讓她想辦法把鄭妮妮留在城裡。
可問題是,找不到大女兒,一切都是白瞎,最近這幾天,她甚至都開始懷疑文明是不是在騙她了。
畢竟沒便宜可占,可看見便宜卻占不著。
那感卻是完全不同的。
如今,眼看著畢業考越來越近,頂多到明年開了春,鄭妮妮就非得去報名下鄉去了。
與鄭妮妮想的一樣。
文秀也覺得,憑什麼佳佳一個鄉下丫頭能嫁到城裡來,鄭妮妮一個城裡姑娘,卻非要下鄉去呢?
“大哥也彆嚇我,我本來就是鄉下人,大不了以後再回鄉下種地就是了,你們一家本來就看不上我,這麼多年了,家裡的家務都是我乾,長江長河他們哪一個不是我帶大的,舊社會的地主也沒你們這麼剝削人的,這麼些年了,她周蘭對我呼來喝去的,我也沒說什麼,我到底為什麼挨的打,大哥你自己個兒心裡清楚。”
文秀雖然被嚇到了,但依舊不肯示弱。
她知道,自己一旦彎了腰,下次想再直起來就難了。
就得抓住這次機會才行。
再說本來就是替周蘭挨的打!
“我也沒彆的要求,隻想叫妮妮留在城裡。”
“大哥你都能給那幾個找份工,總不能家裡的孩子卻不管不顧吧。”
文秀找不到鹿仁佳,卻也沒閒著,倒是把鄭國強的事給打聽的一清一楚,她也真是開了眼了,這大伯子的私生活可真是精彩的很。
與鄭國強相比,鄭國華真是一株純潔的小白菜。
鄭國強一聽這話,頓時更頭疼了。
前有周蘭一口一個‘小騷狐狸’,如今文秀居然也拿這事兒威脅自己。
“行,我安排還不行?但我醜話說到前頭,鋼鐵廠的活兒重的很,妮妮要是吃不消自己不想乾了,可彆怪我不出力。”鄭國強冷笑一聲。
擺明了要把鄭妮妮往一線上麵推。
這下子反倒把文秀給嚇到了。
鄭國強看她白了臉,頓時明白了什麼,乾脆話鋒一轉:“我看不如弟妹你把工作轉給妮妮算了,至於長俊,他的工作我包了行不行?”
長俊……
對,她還有長俊。
但是長俊還小啊,鄭國強給的承諾她是一點兒都不相信,等到長俊長大了再接工作,黃花菜都涼了。
“你回去跟國華好好商量吧。”
鄭國強見她動搖了,立即扔下一句開溜。
而文秀則微蹙著眉心站在原地,好一會兒才轉身往家的方向去了。
她確實得跟鄭國華好好商量一下,好容易鄭國強鬆了口,他們得趁熱打鐵,哪怕把鄭妮妮送一線上去,隻要有了工作,後麵調動崗位的事也是能商量的嘛。
等他們倆走了,鹿仁佳他們一行三人才從牆角後頭走出來。
“那個男人……”沐胡楊扭頭看向小夫妻倆。
“我不認識。”鹿仁佳搖頭:“那個女人是我親媽。”
沐戈壁雙手環胸,一臉嚴肅地點點頭:“那男人是鄭國強。”說著扭頭看向鹿仁佳,小聲解釋道:“還記得咱們上次打文秀的時候胡謅的那個鄭國強麼?就是他。”
“哦!是他啊。”鹿仁佳秒想起,是文秀現任大伯哥。
她回想起上次揍文秀時和沐戈壁臨時加的那兩句,不由臉色有些怪異起來:“不會上次咱們給說中了吧,鄭國強難不成真跟……那啥說的一樣有問題吧。”
那啥是‘’的意思。
三個人中就隻有沐胡楊聽不懂。
沐戈壁又趕緊給沐胡楊解釋,沐胡楊聽完後冷哼一聲:“這樣的蛀蟲就不該留在工作崗位上,就該開除公職,送到農場改造去。”
沐戈壁輕咳一聲:“這不是隻是聽說而已,也不知是真是假。”
“行了,咱們先去機械廠吧。”
鹿仁佳不想在沐胡楊跟前談論太多關於文秀的事,畢竟她也是要麵子的。
臨走之前,沐胡楊又看了眼鄭國強離去的方向,眉眼沉沉的,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三個人一路到了機械廠,周廠長剛好在開會,林紅兵接待的他們:“昨兒個廠長還念叨你們呢,說這麼久沒來,不知道是不是被哪裡難住了,還想說要不要叫廠裡幾個有經驗的老師傅上門去瞧瞧呢。”
“瞧啥,最近進展挺順利的,這不是快畢業考了嘛,佳佳最近正複習呢。”
林紅兵愣了一下,詫異的看向鹿仁佳:“你還是高中生?”
“不是,初中畢業考。”
鹿仁佳淡然地笑笑:“之前因為一些事輟學了,前段時間門剛恢複學籍。”
林紅兵:“……”
他是看過鹿仁佳的筆記本的。
說實話,上麵的內容有點過於深奧了,他是高中畢業生,畢業後就考進了機械廠,後來一路高升當了廠長秘書,人人都誇他有前途,可看了鹿仁佳和沐戈壁的筆記本後,他就有點懷疑人生,他懷疑自己不是個合格的高中生。
然後現在居然告訴他,鹿仁佳連高中生都不是,隻是個沒畢業的初中生。
林紅兵麻了。
難不成這世上真的有天才?
“那你好好考,說不定還能繼續上高中。”林紅兵直起腰來,一邊將熱水瓶放回牆角一邊說道。
“是有這個打算。”
沐戈壁側過腦袋對著鹿仁佳笑了笑:“隻要她願意讀,咱家都會一直供下去的。”
林紅兵忍不住感歎:“那可真是太好了。”
鹿仁佳再次露出憨厚的笑容。
沐胡楊已經對‘憨厚’的笑容有點過敏了,他發現自家弟弟跟弟媳特彆愛用這樣的笑容應付人,就連隔壁張老太扯著嗓子喊一聲,他們倆都能露出‘憨厚’且‘尷尬’的笑容,然後不出意外的就會有人跳出來幫他們罵張老太。
又過了大約十分鐘,周廠長來了。
一進門就扯著嗓子喊:“你們那個榨漿機研究的怎麼樣了?上次的配件能用麼?不能用可得趕緊說,我還能趕緊跟人換了,可彆不好意思,最後反倒是浪費了。”
“可以用。”
鹿仁佳立即點頭,然後將手裡的單子遞給周廠長:“還得再麻煩周廠長幫幫忙,這一批配件買齊了,榨漿機應該就能使用了,至於使用效果,咱們還得再看。”
周廠長接過單子看了一眼,不多,也就三四個配件。
“行,這些東西我叫人去張羅去。”
他答應的很是爽快,談完了正事,他的目光又落到沐胡楊的身上,他抬手拍拍沐胡楊的肩膀:“好小子,幾年不見,身板子結實了不少,人也壯了,看起來像個男人了。”
“周叔。”
沐胡楊對著周廠長笑了笑,然後猛然站直身體,對著周廠長就行了個軍禮。
周廠長也笑容一肅,立正,回了沐胡楊一個軍禮。
敬完禮,兩個人相視一笑。
周廠長臉上滿是前輩看見滿意後輩的笑容,拉著沐胡楊就坐在了沙發上,關心地問道:“你什麼時候回來的?也不提前說一聲,正好今晚上就彆走了,在周叔這裡吃頓飯。”
說著,他又看向沐戈壁:“再把你姥姥和你媽接過來,一起吃個飯。”
“不用了,周叔,您看您這也忙……”沐胡楊趕緊起身拒絕。
卻不想周廠長卻是個說一不一的:“聽我的。”
沐戈壁則是在旁邊揶揄起了沐胡楊:“還是大哥你有麵子,我們都來機械廠多少次了,也沒能吃上周叔一口飯,你一回來周叔就喊吃飯。”
“你個臭小子,這是在怨我呐。”
周廠長被氣笑了,拍拍沐胡楊的背:“嘿,我還真就給胡楊麵子,誰叫他現在是個兵?”
周廠長是轉業回來當的廠長,當年在部隊裡的級彆就不低,後來他母親和妻子一起病重,無人照顧,才不得已轉業,他跟沐烽是好友,後來沐胡楊能去當兵,他也是出了力的。
說起這個沐戈壁尷尬摸鼻子。
行吧,這一點他確實比不上沐胡楊。
周廠長強烈要求要請一家人吃飯,沐胡楊自然拗不過,隻好點頭,於是下了班周廠長就帶著他們往自己家去了。
周廠長沒住職工大院。
他是廠長,要是分房子,肯定能分一個獨門獨院,但自從母親和妻子去世後,家裡就隻剩下他一個人,一個人住一個院子著實有點奢侈,但要是住筒子樓,又容易惹大家夥兒不自在,沒有人願意下了班發現領導就住隔壁的。
所以周廠長當年調職過來的時候,就在機械廠不遠處買了個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