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班,出了廠。
周廠長先將他們帶回了家。
院子不大,前後兩進,裡麵東西不多,所以看起來很空曠,打掃的很乾淨,僅有的東西也從大到小整齊排列在廚房旁邊的小棚子裡,那邊還有個專門的停車位,裡麵停著白天周廠長騎著去上班的自行車。
“先洗手吧。”
周廠長進了門就趕緊拿臉盆給他們打水洗手,又趕緊的往外搬凳子:“家裡就我一個人,所以桌子小,千萬彆介意。”
“嗐,這有什麼可介意的,我來幫忙搬桌子。”沐戈壁自告奮勇地往屋裡走。
沐胡楊趕緊跟了上去,一路走一路追:“戈壁你彆動,我來搬就行了。”
鹿仁佳則拿著抹布幫忙擦桌子和板凳。
“老周,你要的菜買來了。”突然,門外傳來一個帶著笑意的聲音:“這突然要這麼多菜,怎麼,家裡要請人呐,要不要我來幫忙?”
“張乾事。”
周廠長手裡還端著盆應了一聲,趕緊招呼鹿仁佳:“去幫忙提一下菜。”
鹿仁佳趕緊放下抹布去開門。
周廠長接著揚聲應道:“不用不用,我自己來就行。”
鹿仁佳打開門,對著外頭的年輕女人笑道:“同誌,菜給我就成,謝謝。”
張乾事看見鹿仁佳,不由愣了一下,臉上的笑意霎時間門就淡了些:“喏,這些菜就是老周要的。”說著,將手裡的籃子遞給鹿仁佳,又歪過身子透過門往院子裡看了看,結果就看見周廠長腰上係著圍裙,手裡拿著碗筷,臉上一派純然的喜悅。
“菜拿到了麼?”周廠長放下碗往門口走來。
鹿仁佳回頭:“拿到了,菜也太多了。”
“多什麼,儘情吃。”周廠長笑著應道,然後又看向張乾事:“多謝你了張乾事,錢和票明天送你門上去。”
“不礙事不礙事。”
張乾事連忙推著自行車往巷子裡麵走。
“這些菜也太多了,吃不完該浪費了。”
鹿仁佳看著籃子裡又是魚又是肉的,連忙客氣的說道。
周廠長樂嗬嗬的:“不多不多。”
隨著門關上了,聲音也消失了,張乾事自然也就沒聽到後半句:“兩個大小夥子正能吃的年紀,我還覺得買少了呢。”
張乾事盯著那扇緊閉的門好一會兒。
才快步走的回了家,一進家門就看見自家媽朝自己擠眼睛:“小周那邊來的什麼客人?”
“彆提了,是個年輕的女人。”
張乾事歎了口氣:“我看呐,老周怕是好事將近了,那笑的,真叫人沒眼看。”
“啥?”老太太頓時有點著急了:“他咋能有對象呢?他有對象了你怎麼辦?”
“媽,你胡說什麼呢?”張乾事蹙眉:“我跟老周一點事兒都沒有,你可彆亂點鴛鴦譜啊,傳出去我還要不要做人了。”
老太太愣了一下,隨即一拍大腿:“你糊塗啊。”
自家閨女看著小周那眼神,能是沒心思的麼?
不過……
“算了算了。”
老太太捂著胸口直哼哼,既然沒開竅就算了吧,他們家也不是沒臉沒皮的人家,可彆點透了反而容易出事。
張乾事‘哼’了一聲,拎著菜就進了廚房,至於心裡那點兒不舒服,她隻當是剛剛被親媽給急的。
真是的,也不看看她和老周的年紀相差多大。
沒譜的事情還真敢想。
另一邊的周廠長可不知道自己飛走了一朵桃花,這會兒正拿著鍋鏟子忙的熱火朝天,鹿仁佳剛剛幫著拎了菜,就自告奮勇的騎著自行車回去接姚姥姥去了,家裡現在隻剩下沐家兄弟和周廠長三個人。
沐戈壁手裡拿著個嫩玉米,翹著手指,用指甲將玉米粒一粒一粒的摳下來,而沐胡楊則蹲在地上,拿著扇子對著碳爐的入風口狂扇扇子。
鹿仁佳先回家接了姚姥姥,又去了供銷社辦公室。
一進門就被幾個主任給圍住了。
“佳佳啊,你那個手爐什麼時候能做好啊?”
“就是,要是能做,可彆忘了咱們啊,今年這天兒冷的邪門,這才幾時啊,都要穿大棉褲了。”
“外殼是做出來了,主要現在沒有裡麵的棉花和煤球。”
鹿仁佳心照不宣地笑笑:“那材料比較特殊,我還在找,要是找到了,一定叫我媽告訴你們。”
“那行,你可彆忘了啊。”
“今年的天冷的也太早了,這才剛進臘月啊,真是,咱們辦公室的門窗真是四處漏風,跟主席都說多少次了,也沒點頭同意換,摳死算了。”
主任們絮絮叨叨的一哄而散。
田雪拿著小包出了門,看見站在旁邊的姚姥姥:“媽你怎麼也來了?”
“佳佳說小周喊了吃晚飯,我這不就躲懶一天麼?”
姚姥姥一臉樂嗬嗬的。
“那成啊,老周難得放次血,走走,咱們吃大戶去。”田雪往車上一跨。
鹿仁佳也趕緊上了車,姚姥姥也上了車,三個人一路往周廠長家而去,一路上,鹿仁佳聽著田雪說和周廠長的淵源,這才知道,周廠長沒有兒女,妻子早逝,如今孤家寡人一個,已經好些年了。
“小周這孩子重情義,他那時候在部隊,老婆是家裡給娶的,誰曾想進了門才知道心臟上有問題,是個藥罐子,他也沒嫌棄,倒是他娘為這事差點哭瞎了眼睛,小周也怕婆媳倆在家鬨矛盾,就把那孩子帶部隊隨軍去了,津貼全給她買了藥,也不敢叫她生孩子,這樣好好養著,還是沒留住命。”
姚姥姥提到周廠長也是心疼。
當初沐烽剛死,田雪帶著兩個孩子回了娘家,周圍都在看笑話,唯獨周廠長伸出了援手,而那時候的周廠長的妻子和媽還都病了,正是家裡亂糟糟的時候,可就算是這樣,他也私下裡上門來看望過幾次,每次還將以前當兵的舊軍服翻出來穿上才來。
因為周廠長說,隻有穿著這一身衣裳,才不會有人說閒話。
“到了。”
田雪剛開口,門就開了。
周廠長腰上係著圍裙,手裡拿著鍋鏟:“來得早不如來得巧,飯剛好出鍋,快來趁熱吃。”說著,他又朝著姚姥姥迎過去:“姚大娘,好些日子沒見了,您老身體可還好?”
“好,好著呢。”
姚姥姥任由周廠長扶著胳膊:“我現在吃得香睡得著,怕是得活一百一呢。”
“一百一哪夠,至少一百四。”
“哈哈哈哈。”姚姥姥被逗得眉開眼笑的。
進屋的時候兄弟倆正擺碗拿筷子的拿筷子,搬桌子拿板凳的拿板凳,再加上院子中間門放桌上那幾道色香味俱全的飯菜,鹿仁佳詫異的瞪大眼睛。
沒想到這周廠長居然也是男媽媽類型了。
這世界怎麼了?
怎麼碰到的男人全都一個人設!
“這些年我一個人住,廚藝不精,還請海涵。”周廠長張羅著坐下後,就舉著筷子說道。
“很好了。”
沐胡楊在旁邊幫著說話:“好歹您還會做飯呢,我家就隻有我姥姥會。”
“我媳婦兒也會。”沐戈壁蹙眉,沒提到鹿仁佳他不高興了。
“咳。”沐胡楊立刻認錯,對著鹿仁佳說了聲:“抱歉。”
鹿仁佳搖搖頭:“我也才剛學,彆聽沐戈壁胡說,我做飯很一般。”
“誰說的,你的小餅乾特彆好吃。”
沐戈壁不容許任何人辱沒了鹿仁佳的小餅乾配方,哪怕是她自己也不行!
“行了行了彆說了。”
鹿仁佳拽著他的袖子,咬牙切齒。
這樣據理力爭她並不高興,甚至覺得有點丟臉。
倒是周廠長爽朗地‘哈哈’一笑:“做飯嘛,誰做都一樣,要是小鹿同誌不想做,就叫戈壁做,這孩子細心的很,也聰明,肯定學的快。”
“再說了,誰規定一定要女人做飯的,你們倆大男人,也可以學一學嘛,以後用來疼媳婦兒不也挺好?”
沐胡楊:“……”
算了,這話題他就不該提起。
想想曾經被老班長罰到炊事班養豬的那段日子……呸呸呸,不能想!
“我倒是想呢,奈何姥姥不讓啊。”沐戈壁則是一臉委屈。
姚姥姥冷哼:“我那是不讓你糟蹋我的廚房。”
顯然,原身就是個廚房殺手。
周廠長吃了口菜,扭頭看向鹿仁佳:“我聽戈壁說,你想要石棉和煤塊?”
“對,我想給我媽做個手爐,我已經看過手爐的構造,現在隻需要找到石棉和煤塊就能複刻出來了。”鹿仁佳趕緊放下筷子說道:“那手爐難買的很,媽辦公室隻有一個主任家裡有親戚在海城,才搶到了一個。”
“這兩種東西,咱們廠裡沒有。”
周廠長沉吟一聲:“不過,我認識隔壁縣城礦上的人,你要是願意的話,咱們可以一塊兒去那礦上看看,說不定能找到你要的東西。”
鹿仁佳聞言,頓時眼睛一亮。
她趕緊點頭:“好,咱們什麼時候出發?”
“明天吧,正好我明天去隔壁縣開會,到時候順道去一趟也行。”
周廠長見鹿仁佳滿臉激動的樣子,不由笑道:“你這孩子倒是孝心有加,為了個手爐連礦上都敢去了。”
鹿仁佳又掛上靦腆的笑,滿臉誠懇。
“我隻想叫媽這個冬天好過些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