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國強見自己一直被羈押在廠裡,而沒給送到革委會去,就知道自己的事還有回頭的可能。
傍晚的時候,鄭國華又來送換洗的衣服。
“這幾天家裡還好麼?”鄭國強抱著罐子喝粥,因為他犯得事,這些天他的日子很不好過,當然,吃的東西還是有的,但要說多好,那肯定沒有,餓不死罷了。
喝了幾口,心裡那股子衝動才稍稍平複了些。
然後抬頭看向鄭國華:“你嫂子呢?你嫂子回去鬨了沒有?”
顯然,他知道自己做的事情瞞不住周蘭,所以先入為主覺得周蘭回家肯定要鬨。
“沒有,嫂子正想辦法救你呢。”鄭國華心情複雜極了。
他也不是個好人,畢竟在明知道文秀剛生了孩子還沒滿月的情況下,他還能下手,就可以看的出來,他本性自私,所以他早就知道鄭國強是個管不住褲腰帶的。
但他也早就提醒過鄭國強,不要再工作上犯錯誤,也不要在外頭弄出孩子來。
可他沒想到,鄭國強終究還是出了大事,所以他忍不住的歎氣:“大哥你彆擔心,家裡一切都好,嫂子把雲雲送她娘家去了,這些日子一直在到處奔走。”
鄭國強沒想到,周蘭居然沒有大吵大鬨,而是想辦法救他。
這和他想的不一樣!
原本隻是因為孩子被周蘭發現的慌張,在此刻全都化成了愧疚,他第一次覺得自己對周蘭充滿了虧欠。
“大哥,那孩子我看過了……”
一直到鄭國強吃完了,鄭國華收拾好了碗筷才有些遲疑的開口說道:“你想認麼?”
“認個屁。”
鄭國強頭皮都麻了:“我要是認了,明天就得去農場改造去。”
“那就不認。”鄭國華歎了口氣:“想想長河他們兄弟三個,再想想晴晴雲雲,大嫂這些日子臉白的跟紙似的,我瞧著都有些挺不住了。”
“那你乾啥呢?你不幫著她?”
“我也想呢,不過就是一工人,我能認識誰啊。”
鄭國華從沒像這些日子感觸那麼深刻,若他的老婆也有個大嫂那樣的娘家,現在也不至於什麼忙也幫不上,還儘拖後腿,他倒是想去找前大舅子呢,但也不知道鄭婷婷跟他們說了什麼,一家子現在連見都不見他。
鄭國強也知道這個弟弟沒什麼用,歎了口氣:“要不這樣,你去跟蘭子說,就說想辦法找找革委會的馬主席,我和他也算是老朋友了,甭管他要什麼,先把我撈出去再說。”
其實在鄭國強看來,現在被關在廠裡,還不如送到革委會去呢。
好歹那邊他有熟人。
那個姓馬的可沒表麵看起來那麼正直,私下裡乾的事也不見得比他乾淨多少,在廠裡他一直維持老好人人設,以至於現在處處不方便。
鄭國華也沒想到自家大哥還有這麼一條關係,當即滿口應承,立刻就回家找周蘭去了。
而另一邊的文秀,從繡花廠回去後,越想越不對勁,隻覺得自己可能被糊弄了,於是就跟女兒鄭妮妮吐槽。
“這還要想?肯定是大姐不願意認你,所以大姐夫才特意關照那看門的。”
鄭妮妮倒是瞬間想通了。
文秀蹙眉:“她怎麼這樣?就因為我沒養她麼?我可是她親媽,要不是我的話,她能活下來?”說著,臉上浮現出委屈來:“再說了,當年我跟著那老虔婆,那過的是人日子麼?我不跑,我不跑就由著她欺麼?”
鄭妮妮心疼的抱住自家媽。
她從小聽文秀說起當年的苦難日子,所以對鹿國平一家的印象是很差的,可是:“大姐不會這樣想的,她隻會覺得媽你拋棄了她。”
文秀頓時不說話了。
“她有什麼可怨恨的?我給了她一條命呢。”
她想想還是覺得那個大女兒沒良心:“想拜托我,沒門兒,要麼把命還給我,不然不想認也得認,這可由不得她。”
鄭妮妮心下暗暗歎息,隻覺得文秀想的太好了。
這世上從來不缺乏狠心人,人家一起生活了幾十年的父子都能斷絕關係,更何況這個一天沒養過的呢?隻是鄭妮妮也覺得這個大姐太過於絕情,隻看得見自己的苦痛,沒想過如果文秀還留在鹿家,過的是怎樣的日子。
沒上班之前,她還心存幻想,可上了班後,聽多了家長裡短,她也看透了人心。
“媽,彆鬨了,咱家是玉瓶兒,人家是瓦罐,要是人家不管不顧的鬨起來,最後倒黴的還是大伯。”
鄭國強被抓是鄭妮妮沒想到的。
但趨利避害的不能,讓她覺得現在不要輕舉妄動最好,一旦太過於跳脫了,最後說不定連他們家都得倒黴。
文秀歎了口氣,憂心忡忡:“也不知道你大伯這個事兒什麼時候才能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