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雪聞輕咬舌尖以供心神清醒——這村邪門東西倒膽大,剛入夜不足一個時辰,就敢打他們注意。
他從懷裡掏出醒神符,捏決用生火引燃,卻不料黃符剛一燃燒,便“劈啪”爆響一聲,隨之滅了。
滅了?
李雪聞難以置信,正過來翻過去看那符,這是他用高純度朱砂正午十二點畫的,破一般怨魂迷障不在話下,怎麼這偏遠山村的土路都……
他收起了輕蔑,警惕的閉上眼,感受空氣中流動的“力量”。
風停了,也沒了蟲鳴,還有……
窸窸窣窣的聲音。
似布鞋被粗糙土壤劃破,又似草鞋揚起沙土散落,一股黏膩怪異的緊張感自背後傳,像被充滿血絲的惡意視線盯著。
李雪聞不敢再回頭,方才他為了找謝崇森,已然不知覺間回過一次。
俗話說人死燈滅,人有三魂氣魄,三魂似三燈,陰氣充盈衝擊生魂時極易熄滅,而人在恐慌時又吐息混亂,便是被嚇得“離了魂”。
李雪聞體質不似謝氏兄弟,謝崇森至陽之體,八字硬朗;謝一海命格祥瑞,常逢凶化吉;而李雪聞卻是“煞氣衝體”,天生行走在陰陽交界的體質,用謝一海的話說,死了必是厲鬼鬼王,可惜活著是大補品。
所以平日他身上帶的符咒往往是謝一海三倍,照樣幺蛾子事隻發生在他身上。
他試著又點一張聚靈符照明,同樣一聲“劈啪”響,火光一爆,強行熄滅。
這是生氣不足的原因。
陰陽雙氣相輔相生,又有生氣與死氣供生靈死靈呼吸。
李雪聞索性閉了眼走。
他數著自己孤獨的腳步聲,一聲、兩聲……
漫長而枯燥的腳步聲不知重複了多久,心跳頻率都算的清楚了,他張開了眼。
麵前,是太過明亮到不似真實的世界。
他站在剛離開的老仇的屋子門前。
山村粗糙老舊的柴門被燈光照的明亮而陰森。
李雪聞記得清楚,這是反方向。
趴在門縫上看去,屋內竟燈火通明,可不似離開時貧困蕭索的模樣。在明亮如白晝的油燈光中,他又貼上耳朵,去聽屋中動靜。
卻隻有若有若無的窸窸窣窣,仍是草鞋滑過地麵的摩擦聲,聽了許久都無人聲傳來。
……這家人一直在屋中繞圈走路?怎麼可能?
李雪聞被自己猜想逗笑了,他本要抬手敲門,卻又放了下。
一直走路?
那應該是斷斷續續的腳步聲才是,像他方才那般,除非……
是軟體動物。
油燈突然“劈啪”跳躍了一下,將李雪聞映在屋外的影子扭曲成詭異的形狀。在他猶豫離開還是敲門時,突然響起了說話聲。
人聲……嗎?
那聲音雖清晰,卻是饒舌的土語,像南方吳儂小調,繾綣細膩,李雪聞愣是一個字都沒聽清。
他揉揉耳朵,肩上卻冷不丁被拍了一下。
在那一瞬,無邊際的漆黑與光亮的交界消失,蟲鳴再起,連帶著停滯的涼風也緩緩吹來,好似世界活了過來。
李雪聞渾身溫度漸漸回籠,短短十幾分鐘,他竟已手腳冰涼、頭腦暈漲,差一點就被魅在這兒了。
他緩了口氣回頭,剛要說什麼,全數感慨卻卡在了喉嚨裡。
這哪裡是什麼活人?
在油燈通徹的照耀下,一隻身長超兩米二,渾身覆蓋詭色黑鱗的巨蟒,正垂著頭,嘲弄的看著他。
而這蟒的頭,竟是人麵,更教人毛骨悚然的,這人麵分明就是半小時前離彆的仇老村長!
他麵上溝壑縱橫、老態明顯,卻一頭烏黑油發,仍是那憨厚慈和的麵,隻是嘴詭異的大張著,露出了兩排層次不齊的尖牙。
他發出了柔軟而細膩的“嘶嘶”聲,身子激動而急迫的扭動著,而李雪聞清楚的聽到,背後的門,“吱呀”一聲開了……
——
白靈有點困。
內陸的夜間很涼,四周又冷冷清清的,教他困意翻滾。他伸出小爪子拉住謝崇森的衣角,迷迷糊糊的跟著走。
隨即,謝崇森卻停下了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