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天謝地,殿下您總算回來了!再晚一點,恐怕要趕不上第一支舞了。”
喬伊剛一下馬車,女仆艾達幾乎是風一般拎著裙角就衝了上來,接過她手中的玫瑰花束,“還買了玫瑰花!您倒是入鄉隨俗。咦,您的頭紗呢?這又是哪裡買的鬥篷?”
“第一支舞?”喬伊心裡一沉,沒有回答女仆一連串的問題,而是思索著反問道:“我記不清了。今晚有什麼舞會嗎?”
她在昨天半夜驚醒,玫瑰公主過去十九年的記憶如洪水般衝進她的腦海,讓她昏沉了半宿。她決定今天出門轉轉,既是為熟悉環境,也不想被身邊的人看出異樣。
現在她基本適應了原身的記憶,卻發現從法國回到巴塞羅那的最近幾天記憶反而很模糊,或許是兩人記憶交界的地方產生了什麼紊亂效果。結果就是,她對於這個舞會完全沒有印象。
艾達果然馬上被轉移了注意力,看起來幾乎要昏過去了:“哦我的上帝,您果然又忘了,我就知道!但您不是最喜歡跳舞了麼?”
喬伊猶豫了一瞬:“我感覺不太舒服,有些頭痛。這……可以不去嗎?”太突然了,讓她本能有些抗拒。而且,她原本打算今晚好好計劃一下今後的出路。
艾達泫然欲泣:“老天!殿下,咱們剛剛到巴塞羅那,伯爵府上的邀請函可不是滿街散發的傳單!帕斯卡先生費了好大勁兒才弄到手的!”
“艾達,彆在門外大呼小叫。”管家帕斯卡·岡薩雷斯出現在門口,衝喬伊一鞠躬,為她打開門:“殿下。”
一進拱門,就是掛著天鵝絨靜物油畫的門廊,聯通著鋪了墨綠色波斯地毯的客廳。落日餘暉從背麵的陽台落進來,在烏木圓角櫃上的青花瓷瓶表麵映出斑駁的光斑。
看到那對親切的青花瓷瓶,喬伊心裡忽然湧起一股暖流。她定了定心神,平靜問道:“帕斯卡,舞會是誰家辦的來著?”
“古埃爾伯爵。您小的時候,他去馬德裡覲見過女王陛下。”
“……誰?”喬伊有些難以置信地問道。古埃爾搭配上巴塞羅那,該不會是她想的那個吧?
在她的時代,古埃爾這個姓氏可謂是世界聞名——但不是因為這位貴族本身,而是因為某位天才建築師設計的一座以古埃爾為名的公園。
“歐瑟比·古埃爾伯爵。”
帕斯卡觀察著公主猶疑的臉色,十分貼心地提供了更多信息:“古埃爾家是近十幾年來憑著紡織工業和航業發展起來的新秀。雖然不是血統古老的純正貴族,但他在巴塞羅那很有影響力,您去了這場舞會,可以結識城裡的大半名流。”
一切信息都對上了。喬伊這才發現,她穿來的這十幾個小時裡慌裡慌張,竟然忘記了一個可能非常關鍵的金手指。
或者說,一個曾經遙不可及的夢。
她深吸一口氣,抑製住自己怦怦直跳的心臟:“艾達,我們抓緊時間。還有帕斯卡,”她抬頭去看這位陪伴了公主十餘年的管家先生,聲音異常堅定:“我有些事想問你。”
……
“啊,你不知道建築師高迪?這裡沒有一個古埃爾公園嗎?那巴特羅公寓和米拉公寓呢?竟然都沒有?!”
帕斯卡有些疑惑,但還是耐心地回答公主莫名其妙的問題:“巴特羅家族在巴塞羅那的紡織業中也很有實力,他家的少爺約瑟夫剛成年,可能也會去今晚的舞會。不過他家的房子不在城裡。至於米拉和高迪……請您原諒,我確實沒有聽說過這個家族。是殿下今天碰到的人嗎?”
喬伊搖搖頭,在心裡歎了口氣。
那聖家族教堂就更不用問了。她知道那是安東尼奧·高迪的最後一個作品。
艾達在為她梳頭,她則開始努力回憶與那位建築家有關的時間線。她隻知道他是1926年去世的,記得這個是因為聖家族教堂原定將在他逝世一百周年的2026年完工。
當然,因為疫情,這個目標恐怕很難完成了。
現在距離1926年還有五十多年,高迪應該出生了吧?該不會還是個孩子?
喬伊愁得直想揪頭發,不得不承認一個事實——她來早了!
對於一個建築係學生來說,高迪是一座標新立異的豐碑,一個不朽的傳奇。
哪怕她畫圖畫到兩眼昏花,深感自己不過是摩登時代建築生產線上的一顆螺絲釘,麵對這樣引領了一門學科、一個時代的天才,也不能不深深動容。
她曾經參觀過尚未完工的聖家族教堂,當然是買票進去的。在外麵排隊時仰頭看誕生立麵,還覺得這座教堂或許盛名難副。可進入教堂之後,她第一次感受到什麼叫神跡。
哪怕她不想再肝設計了,還是很想瞻仰一下大師啊。
算了,不著急。喬伊安慰自己,她才剛來不到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