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您喜歡小提琴一樣。”
“……那一定是很喜歡很喜歡了。”薩拉薩蒂輕輕搖頭,低低笑道。
他離開巴塞羅那的那一天,受到了巴塞羅那市民的熱情歡送。他們用鮮花、歡呼和熱烈的笑臉,表現了對這位同胞音樂家的熱愛。
她已提前與他告了彆,沒有再來送他出城。
“將來一定會再次見麵的,”她笑著向他招手,“比如今年六月巴塞羅那的世博會終選陳述。那時您也在巴黎辦音樂會吧?”
薩拉薩蒂看著燦爛的晴空,忽然就想起幾天前自己和那位小建築師對話時,他對自己說的話。
“她不會跟你走的。”安東尼奧說得很篤定。
“你是漂泊的藝術家,流浪是你的靈感源泉。”
“而她,即使是飄落在岩石上的玫瑰種子,也會在那裡生根發芽,最終長成懸崖之巔最驕傲的玫瑰花。”
……
同一時間,送走了薩拉薩蒂的喬伊靠在沙發上,拿著報紙和信的手微微發抖。
針對這段時間奧蘭普鬨出的動靜,好幾位議員在報紙上發表了言辭激烈的抨擊文章。
“我們的社會是何時墮落到了這種程度,竟能允許女人拋棄她們天性中作為妻子和母親的美德,來到公共場合,來到演講台,甚至來到議會,來大放厥詞,履行上帝賦予男人的權利?厚顏無恥!道德淪喪!”
報紙十分應景地配上了一個女人的照片,臉上被玻璃碎片割得鮮血直流,憤怒地舉起棍子——簡直毫無女人味。
“那些不要臉的女人,你們有什麼資格放棄神賜給你們的性彆?你們有什麼資格成為男人?你們還要繼續讓社會混亂下去嗎?”
報紙上為了表示平衡,甚至還有對某位貴婦人的采訪:“親愛的女孩子們,可千萬不要跟那些腦子有問題的潑婦學壞了——請相信我,善良的心地、溫和的性格與賢淑的修養,才是你們最大的價值。”
“你們是孩子唯一的母親,是家裡唯一的主婦。親愛的女孩子們,男人和女人是生而不同的,這是神的旨意,如果悖逆,我們的民族將會衰落,你們也無法得到主的寬恕。”
“而且,這的的確確是為你們好啊!請想想,跟著那些潑婦上街,砸了窗戶、燒了樓房,除了被逮捕的惡名,你們還會獲得什麼?到時候根本不會有人想要娶你們。”
喬伊簡直要氣笑了。
天陽底下果然沒有新鮮事,無論哪個地方、哪個時代都是如此。
奧蘭普一臉“我就知道會這樣”的表情,放鬆地把頭枕在雙臂上:“就是可惜了你的科學實驗。雖然我不太懂,但至少也知道,這應該能救不少人呢。”
她的額角被砸破了,貼著一塊紗布。
喬伊忿忿地把那封信扔到了一邊。
“親愛的費爾南德斯小姐,”那裡麵寫道,“您的研究想必很有價值。但很遺憾,巴塞羅那大學是一所曆史悠久、聲名卓著的學校,我們視名聲勝過一切。”
“因此,鑒於您最近的某些動向,我們恐怕難以與您合作進行水銀的相關研究。”
“我真的不知道他們腦子裡填的都是些什麼東西,”喬伊簡直難以置信,“我的性彆是什麼,我支持什麼,這竟然比救命的實驗還要重要嗎?”
奧蘭普倒是笑著聳聳肩:“你第一次發現他們有多無恥嗎?怎麼,是不是後悔和我站在一邊了?”
喬伊又剜了那封信一眼,冷冷道:“恰恰相反。”
“我現在才開始真正感到憤怒了。”
“哦,沒關係,你並沒有晚多少。”奧蘭普笑笑,“我們也不過是最近幾年才意識到憤怒的重要性。”
“以前我們和他們講道理,卻發現根本沒人聽。直到後來,我們決定把本就該屬於我們的權力搶過來——用男人的方式。”
“當然,既然處於文明社會,還是要走法律的途徑。我們畢竟不是民族仇人,取得獨立的法律地位,總要通過立法的承認。可惜那位議長馬諾羅是個很難打交道的胖子。”
“議會辯論那一天你會來吧,喬伊?”
喬伊點點頭:“你要上台陳述,準備講什麼?”
“哦,我啊。”奧蘭普仰頭看海藻般的天花板,“有什麼好講的?我打算帶根火柴去,一把火把議會燒了。”
“——開玩笑的,哈哈哈。”
“小姐,有您的一個包裹。”帕斯卡拿著一個小包走了過來。
“哦,好。”喬伊漫不經心地看了一眼,伸手準備打開它。
“等等。”奧蘭普卻突然坐直了身子,按住她的手。
“怎麼了?”喬伊疑惑地看向她。
奧蘭普細長的綠眼睛像貓一樣眯起,懷疑地打量了幾眼包裹:“你是不是沒有得罪過人?”
喬伊飛快地回想了一下。自從來到巴塞羅那之後,她好像還是得罪過不少人的吧。
“這種不明來曆的包裹,要小心一點。我收到過不少,沒幾個是好東西。”奧蘭普很有經驗。
她一偏頭,正好看到從客廳外麵經過的安東尼奧:“小東尼,你帶槍了嗎?我們要打開包裹啦——萬一有什麼不對的,你可以一槍崩了它。”
安東尼奧的身影僵了一下。
喬伊這才疑惑地轉過頭:“槍?安東尼奧,你什麼時候會用槍了?”
奧蘭普一挑眉:“噢喲,原來你不知道啊。他半個月前開始學的——”
她忽然想起什麼,飛快地對著安東尼奧一抬手:“對不住了,小東尼。我哪知道你瞞著她呢。”
“但我得說,這樣可不對哦。”
作者有話要說: 報紙刊登的議員評論參考了巴黎公社司法官皮埃爾·肖梅特在曆史上的真實言論。
感謝me的手榴彈~
出一周差元氣大傷,哎。周末重振旗鼓,努力存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