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讓我滾?可以。(1 / 2)

蝴蝶效應。

曆史的發展有其必然, 但在很多時候,往往是一件小事引發了所有人都未曾預料到的巨大變革。

1874年的夏天,巴塞羅那的人們就見識到了空前規模的女權運動。

他們第一次發現,女性也是會憤怒的。

“姐妹們, 做一個高貴的女人, 勝過做一個高貴男人的妻子或母親。”《玫瑰報》的名言在遊行示威的身影之間傳遞, 很快就傳遍了大街小巷。

不過,走上街頭的人們失去了曾經的領頭人, 有些不知所措。

以前,奧蘭普的書屋是女權運動的核心地點。

巴特羅小姐會到公共場所演講、帶領大家示威,可如今她受傷進了醫院, 而年輕的費爾南德斯小姐似乎並不像經驗豐富的巴特羅小姐那樣, 有著組織大型示威活動的能力和意願。

“我們明天在哪裡集合?要去哪裡示威?”許多人在問。

“又有人被逮捕了。我們要怎樣繼續下去?”

在眾人的疑惑中,《玫瑰報》很快就采訪了費爾南德斯小姐本人。

“大家的熱情很令人感動, ”專訪中,這位小姐這樣說道, “不過議會辯論還沒開始, 請大家養精蓄銳,保護好自己, 先不要采取過激的行動。”

“請給我一點時間和信任——議會辯論時,再見分曉。”

每一個關注著這件事的人都從報紙上看到了她的話。

先緩一緩?

……好吧, 冷靜想一想,確實也有一定道理。

德莫夫婦的案件是一個導火索, 引爆了所有身在不平之中的, 和為她人而不平的人們心頭的怒火。他們要議會給一個交代——這個交代,會從這個案件開始,以立法的形式, 成為未來遵循的規則。

而在這個結果尚未出來之前,過激的示威可能反而會導致更多人遭到逮捕,社會對女權運動更加談之色變,而那些思維傳統的議員和政客,也有了更充分的理由,拒絕她們的要求。

那,就再等等。

但同時,支持的聲浪也不能小。

“要讓議會知道,我們在看著這場辯論。我們呼籲——用另一個信物來表達我們的團結。”

“玫瑰。”

聖喬治節過去不久,玫瑰正是最便宜的時候。

於是,這個夏天,數不清的女性以玫瑰花代替了燃燒的火把和錘子,展開了此後被稱為“玫瑰花運動”的示威行動。

當我們還能在機製框架內伸張正義時,我們帶著玫瑰花抗議。

這是我們的誠意。

但如果正義無法來臨,那我們的玫瑰花,就將替換為更具威懾性的利器。

這是我們的決心。

一朵。

兩朵。

一束。

無數朵。

每一天早晨,勞拉站在窗邊,都會看見窗外的街頭插上了新的玫瑰。

深紅的、玫紅的、橘紅的,像是落入人間的太陽。

那是一顆顆素不相識卻滾燙的心。

看到那些玫瑰,她就忍不住想起自己童年曾生活過的,開滿玫瑰的莊園。

她跟著自己的母親,學習服飾潮流、品鑒香水、插花品酒、彈琴作畫。

每一樣都要學會一點,但每一樣都不應精通——對於一位優雅的貴族女子來說,這些高雅的品味應當廣泛涉獵,但如果深入研究成為專家,就失去了那種神秘的高貴感,對於增添她的女性氣質並無益處。

沒錯。所有的這一切都隻是錦上添花,最重要的,是學習如何挑選男人,如何抓住男人,如何依靠男人。

她學得很用心。

也學得比誰都好。

在她人生的過去三十多年,她一直在依靠男人,讓自己過上最舒適的生活。

依靠父親。

後來,是依靠丈夫。

在所有人看來,她是幸福的貴族女子的典範。

而她也是這麼告訴自己的。

在他揪著她的頭發把她推倒在地上的時候,她覺得他是太愛自己了,愛到無法自控——畢竟,他在外人麵前一直都對自己十分溫柔。

而在他冷靜下來之後,痛哭流涕地跟她說她依然是他心中最美麗的少女,她更是心軟——他是她孩子的父親。

是他養活了她和她的孩子。離開了他,她又能怎麼辦呢?

“那……”喬伊思索著,“你想象一下,遭到這種對待的不是你,而是你的孩子——”

“他敢!”勞拉猛然站起來,抑製不住的怒氣從心底噴湧而出,“我殺了他!”

一切假象轟然崩塌。

“勞拉,你值得更好的生活。”喬伊看著她的眼睛。

她一轉身,指向窗外能夠看見的那些玫瑰:“你看,這都是大家送給你的。”

“我們都和你站在一起。”

勞拉想起被自己嗬斥之後,依舊偷偷把書帶進房間裡看的女兒。

用軟軟的小手擦掉她的眼淚,對她說:“媽媽,我保護你”的兒子。

這麼多朵玫瑰,這麼多個素不相識的人。

他們為她站了出來。

她,也該為自己站出來了。

如果這次她能勝訴,整個加泰羅尼亞的女孩命運都可能得到改寫。

這是她一個人的戰鬥,也是她們所有人的戰鬥。

“你放心。”她微笑起來,“我絕對不會給他任何機會,讓他把我當成一個瘋子關進精神病院。”

看到少女眼底的陰影,她有些擔心:“不過,你還好嗎?你這幾天睡得也太少了。”

喬伊擺擺手:“沒事。我隻是在計算籌碼。我們要上的畢竟是談判桌。”

勞拉想了想,“費爾南德斯小姐,你說,我們的贏麵大嗎?”

喬伊剛想回答,她忽然看進她的眼睛:“請你不必瞞我。我畢竟是兩個孩子的母親,不是小姑娘了。”

喬伊輕輕歎了口氣,安撫地微笑道:“我不敢說可能性很大,但我們確實有希望。”

在新的集體想要加入已有的利益集團時,已有集團裡的支持便顯得格外重要。

目前,她已收到了古埃爾、莫雷諾兩大家族的明確支持——古埃爾顯然是被安東尼奧忽悠來的——而且支持的人,尤其是支持的男性還在增加。

不管他們是聽從了自己枕邊人的勸說,還是自己選擇了正義的聲音,這都是好兆頭。

“小姐,有一封巴黎來的電報,來自薩拉薩蒂先生。”帕斯卡敲了敲門。

小提琴家的歐洲巡演此時已經來到了法蘭西首都。

巴黎?喬伊疑惑地轉過頭。

薩拉薩蒂先生會有什麼重要的事,需要專門從巴黎給她發個電報呢?

接過薄薄的那張紙,她迅速掃了一眼。

心頭一跳。

然後越跳越快。

“怎麼了?”勞拉小心翼翼地問道。

“勞拉!”喬伊抑製不住激動的心情,猛地跳起來抱住了她。

“我有把握了!”

議會辯論的那一天,聖若梅廣場上擠滿了人。整個廣場幾乎成了一片玫瑰花的海洋。

警衛費了很大力氣維持市政廳內外的秩序,廣場上的人太激動了,幾乎快要將外牆窗戶上的玻璃給擠破。

鑒於之前曾經發生過的暴力行動,議會采取了嚴格的管控措施。議事廳在這一天提到了最高警戒程度,除了登記在冊的出席人員、少數取得了資格的記者和其他在市政廳有頭有臉的人物,其他人一概都會被攔在門外,不予進入。

時間就要到了。

喬伊看了看休息室裡的掛鐘,嘀咕一句:“嘖,他果然晚了。”

她原本拉了安東尼奧來現場給她打氣,沒想到今天一大早,建築師先生就接到了通知——世博會建設委員會剛好要在這場辯論之前半小時召開緊急會議。

哦,才不呢。

她隱秘地笑笑。

她知道他們為什麼突然要開這麼緊急的會議,緊急到甚至還要拖堂。

沒關係,反正安東尼奧現在的身份擺在那兒,等到委員會的會議結束,他再入場也不會有人攔他。

而到那時,她的砝碼也就到場了。

她深呼吸幾次,邁步走向了議事廳。

還是有些緊張的,畢竟微社恐患者需要當眾發言……她正在胡思亂想,忽然被一個男人擋住了去路。

“費爾南德斯小姐,你居然支持那個不忠的惡毒女人。你不怕下地獄嗎?”那人滿臉威脅。

有些陌生的麵孔,也不知道是哪裡冒出來的的。

喬伊忍不住冷笑一聲。

不好意思,她還真不怕。

“先生,你這麼厲害,跟我說什麼。”她輕笑著指了指大玻璃外的人群,“去跟她們說呀。”

那裡有人舉著木棍和錘子,正在虎視眈眈地盯著大樓,仿佛隨時準備在情況不對時砸碎玻璃,跳進來縱火。

那人一時語塞:“……”

“怎麼,不敢呀?”喬伊搖搖頭,嗤道:“放心,我不會因為你不夠勇敢而嘲笑你不夠男人的。你有權利膽怯。”

“——這正是我們想要的平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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