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車緩緩啟動了。
“哦對了,”艾達急忙扒著窗戶探出頭,衝安東尼奧揮手:“伯爵先生,你可要加油啊!”
她對安東尼奧使了個頗有深意的眼色。
她——作為馬德裡皇宮的金牌侍女,未來的將軍——可從來不會看錯人。
“多謝。”安東尼奧揮手道,“保重!”
回家的馬車上,喬伊被安東尼奧探究的眼神看得發毛。
“乾嘛這樣看我?”
安東尼奧輕飄飄地瞥她一眼,“我隻是很好奇,你是怎麼發出那麼甜的聲音的?”
喬伊嘿嘿一笑:“你想試試嗎?”
“我很榮幸。”安東尼奧泰然自若。
“……”事到臨頭,喬伊卻發現自己做不到了。
“啊,不行不行,”她悻悻地擺著手,“忘記那一幕吧。那不是我。”
“不是你?”安東尼奧悠悠挑起眉。
“對,不是我。”
喬伊一本正經地說,“高迪先生,我很遺憾地告知您,您麵前的人已經被惡魔附身了。”
“哦,惡魔附身了。”安東尼奧若有所思地重複道。
喬伊“啊”的一聲猛地湊到他麵前,做了個恐怖的鬼臉:“現在輪到你了,安東——”
安東尼奧修長的手指輕輕一挑,勾起她的下巴就覆了上來。
不同於雪地裡不顧一切的熱烈,這是輕盈、柔軟又甜美的一個吻。
喬伊大腦一片空白,鼻尖逐漸清晰起來的淡淡鬆節油氣息中染上一絲紫羅蘭的甜香,下意識想的居然是蒙特惠奇山上的紫羅蘭開了,不知道是什麼顏色——
嘴角微微的刺痛喚回了她的思緒。
“你在想誰?”
聲音十分平靜,深處卻仿佛湧動著一股危險的氣息。
呃?
喬伊下意識做出了反應——不亞於剛才故意調戲艾達的甜膩聲調軟綿綿地說:“想你啊,親愛的安東尼奧——”
不愧是殺手鐧,效果立竿見影。
麵前這人的耳朵刷地紅到了耳根。
喬伊頓時繃不住了。
她一把推開安東尼奧,笑得肩膀都在抖,一直笑到回了家——
“殿下,這是今天的《費加羅報》。”
“哦,好的。”喬伊忍住笑意,接過報紙。
最近她與巴黎也開始了頻繁的往來,主要是巴塞羅那戰後要再次與世博會組委會確認1879年舉辦的事宜,否則組委會可能會因為這場戰爭直接取消巴塞羅那的舉辦權。
為了便利地了解信息,她也專門購買了巴黎的主要報紙。
可一攤開報紙,她便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一部淫|穢、出格、低俗至極的作品——《卡門》!”
“女士們,先生們,筆者要收回數月前對《鬥牛士之歌》演出的讚賞。沒錯,那首曲子確實氣勢恢宏,但沒有人能想到這整部歌劇竟然是這樣赤|裸|裸的表達。”
“難以想象,這部歌劇的主角竟然是一個浪蕩的女工、農民出身的士兵和鬨哄哄的人群!我隻能說,藝術或許不一定要高雅,但至少一定不是歌頌醜陋與低俗!”
“這是對人類文明的褻瀆,對所有有教養的人士的冒犯!”
一周前,比才的《卡門》在巴黎首演。
剛一上映便惡評如潮,憤怒的藝術評論家們大概就差讓比才滾出巴黎了。
“哦,還有一封來自巴黎的電報,是薩拉薩蒂先生發給您的。”
安東尼奧的目光頓時嗖地落在了那張紙上。
[親愛的喬伊:
喬治病倒了,原因你或許已經知道了。
《卡門》首演評論不太好。他原本對這部作品寄予厚望,現在卻受到了最為沉重的打擊。說實話,我甚至擔心他會一時衝動做出無法挽回的事情。
巴塞羅那現在還在戰後恢複,這個請求實在不太好意思——但我記得你說過,如果這部作品在巴黎產生爭議,巴塞羅那會歡迎它。不知道這個承諾現在還是否有效?]
喬伊快速掃了一眼,拔腿就往電報機所在的房間跑。
“……你就這麼著急回複嗎?”安東尼奧的聲音被甩在了後麵。
喬伊衝他揮了揮手中的電報,上氣不接下氣。
“那當然了,我得趕緊告訴他,巴塞羅那的懷抱當然向他敞開啊!”
作者有話要說: 曆史上的比才在這次首演失敗後遭到巨大打擊,三個月後就去世了,當時還不滿三十七歲。他也沒有看到幾個月後《卡門》在維也納,以及在之後巴塞羅那等城市公演的巨大成功,更不知道它會成為世界上演率最高的歌劇。太意難平了嗚嗚嗚,喬伊小可愛一定不能讓這樣的事再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