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卡爾·本茨受寵若驚,“殿下知道我?”
喬伊張了張嘴,又閉上了。
不僅知道你,還知道買不起你家的車。
“嗯,”她再看向他時,眼神熱情得像在看一座金山,上前一步握住了他的手:“久仰大名!”
安東尼奧的表情微微一變,仔仔細細地打量起這個陌生來客。
本茨也像是嚇了一跳,剛才因為著急漲紅的臉變得更紅了。
“投資,沒問題!”隨著喬伊的話一出口,兩人同時鬆了口氣。
“天哪,殿下您真是……”
本茨被拒絕了太多次,此刻喜從天降,腦子一片空白。
他瀕臨破產的公司有救了!
喬伊擺擺手:“不必謝我,我隻是看中貴公司的潛力罷了。另外,我有個建議。”
“您說!”本茨激動得直搓手。
天降大金主的建議,您說,您隨便說!
“無意冒犯,但煤氣或許不太適合作為燃料——真誠建議您試試石油。”
“哦,歐根石油公司也是我投資的產業,我會讓董事會與您對接。”
送走興奮得暈頭轉向的本茨,帕斯卡輕咳一聲:“殿下,馬德裡來的皇家禮賓官已經等候您多時了。”
“啊!”喬伊抱住了腦袋,最近她玩得有點瘋,都快忘了這碼事了。
來了,終於還是來了。
“公主殿下,公爵先生。”白發蒼蒼的禮賓官以無可挑剔的姿勢向他們兩人鞠過躬,“我奉國王之命,來籌辦兩位的婚禮事宜。”
他們的婚禮定在了1879年的九月,世博會臨近閉幕的時候。
說實話,喬伊一點也不想辦婚禮。
雖然她並不討厭浪漫的儀式感,但一想到與婚禮相伴而來的無數麻煩事,從場地流程的反複確認演練,到確定嘉賓名單發出邀請,組織茶點、酒水、禮品,再加上訂製服裝、裝飾、捧花……
當然,最可怕的還是站在台上,被成百上千人當猴子一樣圍觀。
簡直就是社恐的終極地獄。
一想到那個場麵,喬伊就頭皮發麻。
上帝啊,信女願在沒有計算機輔助設計的情況下重拾建築設計專業,隻求躲開十九世紀的盛大婚禮……
然而,大概是因為祈禱心不誠,上帝理都沒理她。
一向由著她胡來的阿方索在這件事上十分堅持,說這是王室傳統,絕不可廢除,不然其他國家都會看笑話的。
尤其是喬伊?——作為如今歐洲知名度最高的公主,她的婚禮不僅要辦,而且非得辦得無比盛大不可。
讓她在巴塞羅那而不是馬德裡辦婚禮,已經是最大的讓步。
更過分的是,就連巴塞羅那市議會都不知得了中央政府什麼指示,天天跑來遊說她——
公主殿下,我們給您算算,您這一場婚禮能夠吸引來國內外多少遊客,拉動多少經濟,讓餐飲業、服裝業、禮品業等等增加多少收入……
好吧。喬伊投降了。
不然還能怎麼辦?
還好,阿方索隨即就善解人意地派來了最有經驗的皇家禮賓官。
所有的事務都會由專人一手操辦,她隻要負責到時候當猴子溜一圈就可以了。
婚禮將於天主教巴塞羅那總教區的主教座堂,有六百多年曆史的巴塞羅那大教堂舉行。
籌辦婚禮,需要儘早啟動的頭等大事便是禮服的定製。
“殿下,國王和王後決定將鳶尾王冠作為新婚禮物送給您,希望您能在婚禮時佩戴。”
“嘁,阿方索真小氣。”喬伊小聲嘀咕道。
臭弟弟也不怕她看到這頂王冠睹物思人,忍不住打他。
根據設計師的描述,與華貴的王冠相配的是一件鑽石領的象牙白綢緞拖地婚紗,布滿了精致手工刺繡的大拖尾達到了驚人的十米之長。
“……”喬伊默默地想,這跟在身後拖著一塊窗簾也沒什麼區彆。
不,十米足足可以掛三層窗簾了,這是自帶地毯啊。
“殿下,向您彙報一下。”禮賓官一絲不苟地翻著冊子,“國王陛下已經向歐洲所有王室都發出了邀請函,根據目前的反饋,預計到時候會有七十多位各國王室代表參加,包括荷蘭國王克裡斯蒂安九世、丹麥王後、英國亞瑟王子等等。”
“另外還有各國駐西班牙的使節一百多人,全國政要及各界名流三百多人,當然也預留了您和公爵先生自己邀請賓客的名額。”
“請兩位放心,”禮賓官微笑道,“我們會以最高規格組織這場婚禮。我們深知這絕不僅僅是簡單的婚禮場合,更是盛大的外交場合,絕不能有半點差錯。”
喬伊:“……”
完了,她越聽越緊張。
禮賓官介紹完冗長的籌辦細節、婚禮流程和禮儀後,便與安東尼奧一起進了他的書房,溝通其它細節。
喬伊暫時沒什麼事,又一焦慮便忍不住自己的手,正好看見一旁報紙架上掛著今天新送到的報紙。
咦,足球專題追蹤,不錯。
輕鬆又愉快的話題正好可以轉移注意力。
喬伊攤開報紙,津津有味地讀起來。
“昨日賽況:八分之一決賽,法蘭西將葡萄牙斬落馬下。我們的兩個鄰居奉獻了一場無與倫比的表演。”
“今日賽程:八分之一決賽,英格蘭對意大利。想必會是一場極為精彩的對決。”
賽事追蹤旁邊的專欄上赫然是一個黑白足球圖案——那正是本次世界足球錦標賽首次采用的足球設計。
不過,喬伊仔細一看,發現每一塊黑色五邊形上都有一朵玫瑰與王冠的圖案。
“本次比賽,組委會給了每支球隊選擇的機會——可以與對手協商使用本隊的足球,也可以采用主辦方提供的,由玫瑰公主殿下親自設計的五邊形款黑白足球。”
“令人驕傲的是,所有球隊在試用了黑白足球後,一致決定采用主辦方的比賽用球。法蘭西和英格蘭甚至第一時間找到組委會,表示有意訂購一批賽事用球。”
不錯嘛。喬伊十分得意。
“比賽用球如此受歡迎,組委會原本非常高興。但很快,他們就發現自己高興得太早了——明明十分顯眼的黑白足球屢屢失蹤,而且往往是一場賽事結束後,所有人都在為勝者歡呼呐喊時悄無聲息地消失。”
“截至目前,已經有四十多個足球神秘失蹤,組委會為此不得不專門派工作人員擔任‘足球看管員’,以免足球短缺影響比賽,同時又追加訂購了一批足球。”
喬伊哭笑不得,接著往下看。
“恰好玫瑰公主婚期將近,組委會決定這批追加訂購要訂做特彆紀念版足球——版型設計與黑白款相同,黑色五邊形改為玫瑰紅,並在上麵印製玫瑰王冠圖案,以紀念玫瑰殿下的婚禮。”
“同時,組委會正與王室對接,積極考慮多國代表團提出的讓優勝隊球員出席公主婚禮或舞會的提議……”
喬伊:“……”
看個足球報紙都逃不過婚訊,這日子沒法過了。
就在這時,安東尼奧和禮賓官從書房出來了,禮賓官向他們行禮後離開了會客廳,而安東尼奧則走到她身邊。
喬伊抬起頭,可憐巴巴地拽了拽他的袖子:“安東尼奧,我們可不可以不結婚了?”
安東尼奧一怔,摸摸她的頭:“怎麼了?”
“我緊張。”她哭喪著臉。
安東尼奧想了想:“緊張是正常的。”
廢話,難道她不正常嗎?喬伊氣呼呼地想。
可為什麼她的婚禮就得跟畢業答辯似的要人命?
喬伊想著想著悲從中來,往後一倒便開始耍賴:“我不管!我就想在聖家族大教堂裡結婚!我最喜歡它了!”
安東尼奧在她身邊坐下來,遺憾地聳聳肩:“那恐怕我們隻能等到老頭老太太的時候才能結婚了。”
那座教堂目前隻建成了一個立麵和中殿一半的立柱,已建成的部分可容納不了上千賓客,除非讓他們坐到漏風的柱子下去。
喬伊捂著臉哼哼唧唧。
安東尼奧低笑的聲音傳來:“對了,我仔細想了想,這座教堂畢竟非同一般,建一百五十年似乎也不是那麼難以接受。”
喬伊頓時跳起來,痛心疾首地去捶他:“你怎麼能這麼不思進取!”
安東尼奧拉住她的手,笑得理所當然:“那你不如來工作室盯著我工作好了,保證提高效率。”
……
雖然緊張得要命,但喬伊畢竟已經答應了婚禮,自然也不能再反悔。
她隻能更多地把注意力轉移到自己的事業上,儘量不去想婚禮的事,以減緩焦慮。
可恨的是,距離婚禮還有一個月時,她每天都看的《西班牙世界報》居然專門開辟了一個“玫瑰專欄”,用於追蹤婚禮的籌備情況。
喬伊第一次看到後,第一時間找到編輯部,表達了她的不滿。
沒想到,主編似乎早就料到她會去找他們,恭恭敬敬地為她沏了一杯上好的西湖龍井,然後表示如果公主殿下覺得自己每天看到婚禮籌備進程會焦慮,他們很樂意為她單獨印刷一份不含這個專欄的報紙,每天送到她府上。
但是,這部分內容是廣大讀者最熱衷的專欄,他們是絕對不會裁撤的。
“請諒解,畢竟您這麼受歡迎嘛,殿下。這是公眾對殿下的愛呀。”主編笑眯眯地說。
喬伊:“……”
她終於放棄掙紮了。
她心情苦惱地獨自去了巴塞羅那宮,上到頂層。
這座宮殿共有六層,目前一至三層作為藝術館向公眾開放,但四層以上還是她的私人空間。
雖然曾經作為小女孩時也幻想過自己是住在城堡裡的公主,但等到她真的擁有了一座城堡,才發現那麼大一座城堡空空蕩蕩,隻有各色服務人員,其實瘮得慌。
她更喜歡住在鬨市區裡的費爾南德斯之家。
喬伊輕車熟路地來到六層中央的房間,找到玫瑰浮雕下的鑰匙孔,開門進去——
這裡便是巴塞羅那宮頂層的秘密小房間。
從桑坦德回來後,喬伊很快就用安東尼奧送她的燈泡裡的鑰匙,把幾處建築裡她看到玫瑰浮雕的地方都試了一遍——事實證明,安東尼奧確實把浮雕作為了鑰匙孔的暗示線索。
最終,那把鑰匙隻打開了玫瑰家奶茶鋪裡二樓小隔間牆上的門。
喬伊思索了一段時間,終於舉一反三,從燈泡與玫瑰家建築的映射推導出另外幾組對應關係。
——很快,她就拆開了那個長得像費爾南德斯之家的八音盒,從裡麵揪出了費爾南德斯之家小房間的鑰匙。
從古埃爾公園水銀模型的底座裡,扒出珍珠尖塔頂層的鑰匙。
又從他後來送她的蒙特惠奇山園區模型裡,翻出玫瑰宮秘密房間的鑰匙。
喬伊:“……”
安東尼奧大概是屬老鼠的。
不僅蓋房子是世界一流,藏東西也是。
終於破解了曠世之謎的喬伊心情極好,這幾個隻有她知道的去處很快就成了她煩惱時最愛待的地方。
這個由珊瑚粉與珍珠白曲線裝飾的小房間有一扇窗戶,與其它的窗戶並沒有什麼區彆。
第一次發現這件事時,喬伊著實驚訝於自己的盲點——身為一個建築師,她居然沒有發現頂層的那排窗戶裡,有一個對應著不存在的房間。
果然是太久沒做建築師,腦子都鏽了。
喬伊愜意地趴在窗邊的矮沙發上,歎了口氣。
在安東尼奧身邊,說自己是個建築師還是需要一點勇氣的。
她一翻身,忽然皺了皺眉——牆上掛著一幅她的油畫肖像,也不知是安東尼奧什麼時候畫的,但現在看起來有點歪。
……喬伊懶得動。
……但是越看越覺得歪,實在不能忍。
啊,這該死的強迫症。
喬伊悻悻地站起身,去把畫框扶正。
她踮起腳,把畫從釘子上取下來,打算把掛鉤對準正中心掛上去——突然發現掛畫的釘子下麵居然有一個小洞,裡麵似乎塞了個灰撲撲的小本子。
喬伊好奇心大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