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1 / 2)

因為謝玉璋的受寵,朝霞宮的事在宮裡便是大事。朝霞宮的吩咐,立刻就有人執行。

寶華公主想知道河西節度使李銘帶來的兩個義子都是誰,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便有小內侍來回報了:“是行七和行十一的。行七的叫李衛風,行十一的叫李固。”

李十一郎。

那位陛下,原來在這個時候已經來過雲京了嗎?謝玉璋怔然,她竟全然不知道、不記得。

一個疑問不禁浮上心頭——這個時候,她和他……已經見過了嗎?

看著謝玉璋又神思恍惚,林斐擔心地推推她:“殿下?”

謝玉璋回神,她看了林斐一眼。那黑黢黢的眼睛裡幽幽的目光,讓林斐感到陌生。

“來人!給我更衣梳妝。”謝玉璋忽然說,“還有,叫小膳房準備兩盞香薷飲子,要冰澎過的。”

前世,她和他在這時候有沒有見過,她不知道。

但今生,既已知道他來了,謝玉璋想,怎麼能不去見見?

她必須去見見他!

“去送給陛下嗎?”林斐看著宮人給謝玉璋梳頭綰發,問。

“是。”謝玉璋望著銅鏡中的自己,回答,“天熱人乏,容易食欲不振,我送去給父皇解解暑。”

這是她從前做公主的時候常做的事。

母後臨去前,喚她到跟前,貼著她的耳朵說:“你此生之幸,全係君王一念之間,勿忘,勿忘……”

她一直遵照著母後的叮嚀,事皇帝至孝。冬日裡往紫宸殿送燕窩、夏日裡往含涼殿送冰飲子這種事,她做得比四妃都更多。

謝玉璋望著銅鏡中的自己。

烏發如墨,肌膚勝雪,兩頰粉紅瑩潤,是保養得當、氣血飽滿之態。這是還沒有及笄,養在深深宮闈之中,千嬌百寵,不知人生疾苦的自己。

謝玉璋閉上眼。

在被遠嫁到漠北汗國之前,她其實從來沒有真正理解母後遺言中的含義——失去母後怙恃的她,一生幸福與否,其實全在皇帝一念之間。

她繼承了母親的血脈,音律、舞蹈、字畫,都極有天賦。雖然讀書上弱一些,但是這些天賦,已經足以獲得父皇的寵愛了。

“不愧是梓潼的骨血。”她那多情又善感的父皇摸著她的頭,眼中含淚地說。

有這份寵愛,即便沒有了母後,她也成為了這個宮闈中過得最好的女子。四妃對她,無不是笑臉相迎,溫柔寵愛。宮中諸人,又有誰敢對她有一點點不敬。

母後臨終的叮嚀漸漸在耳邊消散。

可是後來的事實證明母後所言是多麼睿智,簡直稱得上一語成讖。

皇帝一念之疼愛固然能使她享儘尊榮富貴。

皇帝一念之狠心也能讓她墜入地獄。

謝玉璋疾步走在長長的廊下,腦子裡閃過這些胡思亂想。

因為是去見皇帝,林斐沒有跟隨,留在了朝霞宮裡。身邊宮人不知道公主近日究竟是怎麼了,竟像換了個人似的,沒人敢出聲,不管公主走得多快,隻緊緊跟隨。

但謝玉璋的腳步忽然停住。

身後的一串人都跟著急刹。

“殿下,那兩個就是河西節度使的義子。”內侍及時上前,告訴謝玉璋,“厚壯些的那個是行七的李衛風,清瘦些的那個是行十一的李固。”

謝玉璋凝目遙望樹蔭下的兩個青年男子。

此時的李固大約不過十八/九,還在少年人因抽條長個而顯得格外瘦削的階段。

可縱然年輕許多,青澀許多,瘦削許多,李固負手而立的身軀,已經有了令人生畏的鋒銳氣勢。

在非正式的陛見中,皇帝更喜歡讓臣子著便裝。他還常常點評臣子的穿著。皇帝品味高雅,凡是被皇帝讚過的,立刻便成了雲京城的時尚新標。

李固身著不合時下潮流的便服,腰間也無寶刀,可他身上在戰陣中磨煉出來的鐵血之氣又怎麼藏得住。

這樣一個人,縱站在人群中,也不會叫人忽視了去。

謝玉璋茫然。

她既見過李銘,十有八/九也在什麼時候見過李固了,前世怎麼竟對他全無印象?

她茫然了片刻,忽然自嘲地笑了。

現在的她,自然看人先觀氣。可從前未及笄的她看什麼呢?

在雲京城的盛夏裡居然還穿著錦而不是今年最流行的單羅紗,那花紋、配色,無一不落後了雲京城的流行風尚至少三年,身上也沒有任何值得彆人稱讚的精致風雅的配飾——這樣一個西北地界來的土包子,如何會被從前的她看入眼裡呢?

大約看到了,也隻當做空氣吧。

所以的確那麼早的時候就……見過了嗎?

“雲京可真熱,帶的衣服還是厚了。”李衛風對李固說,“我看張五郎他們穿的都是單羅紗,看起來很涼快。我們也置幾身吧。”

李固對穿衣之類的事情毫不上心,隻是卻知道他們兩個要突然換成了單羅紗,又是成衣鋪子裡置辦的——他們此行並沒有帶裁縫繡娘,必然隻能去成衣鋪子購置,那必然又要遭受一輪新的暗諷和嘲笑了。

義父讓他們兩個結交雲京城勳貴子弟,他們原以為不難,誰知道這些京城子弟天天走狗鬥雞,對今日穿的衣服是否好看流行,看得大過了天。

聽說這是皇帝帶起的風氣。雲京城上下,尚華服,愛美人,食不厭精,膾不厭細,還因為生在天子腳下,個個眼高於頂。

靡靡中,他們兩個人格格不入。還常常為這些人暗暗嘲笑,受了一肚子氣。

李固正想說話,卻發現李衛風的眼睛忽然直了。李固一怔,轉過身去。

那數日前在含涼殿外回廊下令他驚鴻一瞥留下深刻印象的少女輕提裙裾,正漫步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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