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 15 章(1 / 2)

大趙風氣開放,公主們不同於普通女子,更是被眾人默認有資格風流。胡人的風氣隻比這更開放,男女間看對眼了,可以鑽對方的帳篷。

寶華公主這一支舞將氣氛推向了**。她當眾調戲年輕的將軍更是神來之筆,令先前的劍拔弩張的氣氛蕩然無存。

待一曲終了,舞姬們潮水般退下,皇帝卻笑著對謝玉璋招手:“寶華我兒,到朕身邊來。”

謝玉璋含笑坐到了皇帝的身側,如李固侍奉李銘那樣侍奉皇帝。

皇帝笑著對張相說:“我兒也長大了。”竟然也學會戲弄英俊的年輕郎君了。

謝玉璋執著玉壺微笑著為皇帝斟酒。前世皇帝雖沒叫她坐到身邊,卻也說了這句話。彼時她對即將麵對的事還一無所知,滿心歡喜。

果不其然,皇帝這句暗示一拋出,使團的坐席裡便站出來一個胡子花白的魁梧老者,正是這次使團的正使——雖都是早就達成了協議的事,終究還要在人前走個過場。

謝玉璋抬眸,她識得這老者,被阿史那汗信重的阿巴哈大國師,部族的大巫。她也記得他是這次使團的正使,就是他將她帶去塞外。

她隻是不記得,怎麼夏爾丹竟然也會在使團之中。

但她也記不得更多了。從雲京到塞外整整一路,她昏天黑地地躲在車裡哀悼自己人生的結局——於那時的她來說,“遠嫁”就已經是結局了,那時的她哪裡知道,人生的苦才剛剛拉開序幕而已。

這樣的一路上,她精神懨懨,雖沒病倒,卻也沒精力與彆人打交道。一應對外事務,都是林斐替她出麵打點。至於那時使團裡都有誰,竟全無印象。

“尊敬的大趙皇帝陛下。”阿巴哈笑眯眯地向皇帝舉起酒杯,“我代表草原上最勇猛的可汗來到這裡,帶著締結友情的美好願望。今天,看到了大趙有這樣美麗的公主,想起了我們草原上的一句話——最美麗的姑娘應該嫁給最勇猛的男人。在我們草原,再沒有比阿史那可汗更勇猛的男人。而這位美麗的公主,聽說她是皇後的女兒,是最尊貴的一位公主。皇帝陛下啊,我帶著締結和平的誠心而來,請允許我為我們勇猛睿智的可汗求娶這位美麗高貴的公主吧。”

阿巴哈國師在草原上常常主持各種儀式,他的官話說得還不錯,卻拉腔拖調的帶著一股子宗教感,頗為誇張。跟大殿門口負責唱名奏報的內侍有得一拚。

他此話一出,胡人們麵不改色,位置靠前的趙國大員們表情也沒有變化,顯然都早知情。倒是他們身邊隨侍的後輩子弟,多有露出驚愕神色的。

其中有個特彆年輕的,還幾乎跳起來,被自家祖父狠狠摁住了。

謝玉璋輕輕抬眼,目光投向李銘那一席。

她看到李固的臉色變了。

他的目光亦射向她。謝玉璋垂下眼,避開了那視線。

雖是早就內定下來的事,皇帝也沒有立刻當眾答應,他和漠北汗國的國師過了幾個回合,無非是“我兒還小”、“這是我掌珠,不舍她離去”雲雲。

阿巴哈則說些承諾的話,不乏對阿史那汗誇大其詞的讚美。

所有人都似乎忘記了,阿史那汗是一個年齡足以做謝玉璋祖父的老頭子。

李固抿緊嘴唇,已經明白了李銘為什麼說寶華公主“求不到了”和“可惜了”。他定是求過了,而後提前知道了這內幕消息。

李固的手在膝頭握成了拳。他看著上首皇帝身邊靜如玉雕的謝玉璋,心裡某處像被堵住一樣難受。

小人物。他是個小人物。

李固從來沒有比此時更深刻地意識到這一點。

縱他在河西可以領五千飛虎軍,神擋殺神佛擋滅佛,來去草原戈壁令胡人聞風喪膽,看似有那麼一些些力量,可到了這軒峻壯麗的大殿之上,他卻深入骨髓地認清了自己的卑弱。

李固的拳擱在膝頭,指節因用力而青白,卻忽然聽到一個聲音甜甜美美地說:“兒願意。”

李固驟然抬頭。

謝玉璋給了皇帝和國師足夠的表演時間,在火候差不多的時候放下了玉壺,抬起頭揚起聲音,甜甜美美地道:“父皇,兒臣願意。”

觀眾們的目光從兩個主要的表演者身上移到了本來被安排為背景的謝玉璋身上。無論趙人還是胡人,都露出了詫異的神情。

謝玉璋避席,深拜,起身。

“兒臣生為大趙公主,享儘我大趙繁華,常因身為女兒之身無以為報而惶惶。今日能得此機會為父皇分憂,兒臣喜不自禁。”

謝玉璋白玉似的麵龐上帶著笑。

“兒臣願效法善琪公主,以此身赴漠北,與阿史那汗結兩姓之好。使大趙與漠北,自此永結兄弟之情,再無戰火之憂。”

“吾兒……”皇帝被深深地感動了,眼中閃動起淚花。

張相起身,讚道:“有公主如寶華殿下深明大義,是我大趙之福。”

“父皇。”謝玉璋仰頭看向皇帝,微笑,“父皇勿惜此身,寶華既生為公主,便當有公主的擔當。”

那年她趴在父親膝頭苦苦哀求,他說,你既生為公主,便當有公主的擔當,而後拂袖而去。

“寶華隻願,四海晏平,百姓安和。”

願雲京百姓、大趙百姓,能在後來的刀兵戰火中少受些苦。

“願我謝氏,福澤綿遠,安泰康寧。”

願小妹妹們、宗室們能活則活,哪怕苟延殘喘,日後還能相見。

“寶華,再無他念,惟願——天佑我大趙,盛世永昌。”

寶華公主謝玉璋拜伏的身姿刻在了李固的視網膜上,灼得他眼睛發痛。

他的耳邊響起了眾人的齊聲呼喝:“天佑我大趙——!盛世永昌——!”

儼然一副四夷來朝的盛世景象。

李固對這宴會的最後部分記憶十分模糊,不知道它是怎地結束,怎地散場的。回到了朱雀坊的李宅,他向李銘告個罪,大踏步地回房去了。

搞得專門守著等他們回來想聽聽熱鬨的李衛風莫名其妙:“十一這是怎麼了?”

李銘不以為忤,搖搖頭,說:“寶華公主要去漠北和親,他心裡不痛快。”

李衛風呆了一呆,問:“那個寶華公主?”

李銘無語:“不然還有哪個寶華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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