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維新繼汗位,正是需要彰顯自己威儀的時候。他將迎娶趙公主謝玉璋的婚禮辦得十分盛大,傳令各部落大小可汗們都來參加。
可汗們這幾個月來來回回往返於王帳,腿都跑細了。然阿史那俟利弗幾十年的積威猶在,可汗們也不敢有怨言,皆來參加了婚禮。
再圍觀一次趙公主,見到她如今長大成人,如花苞將要盛放的模樣,倒也算值得。
烏維從俟利弗那裡繼承來的妻子不止一個,今日這些女人也都一並穿了喜服坐在下首,唯有謝玉璋坐在烏維身旁。
烏維的大妻阿史德氏的紮達雅麗今天不是主角,不坐主位,坐在了下麵的上首位置。
紮達雅麗除了擁有阿史德這姓氏,她的兒子A力特勒雖然還沒有被立為太子,但已經被眾人理所當然地視為汗國的下一任繼承人了。
她如今,是汗國最尊貴的女人了。
她年紀大了,就如標準的草原女人那樣,體貌團團圓圓,臉上帶著笑,看起來矜持又慈藹。
她對丈夫新得的妻子們,特彆是今天的主角趙公主都笑眯眯的十分可親。
根據大家的了解,趙公主從來到草原就與紮達雅麗關係處得十分和諧,甚至從一開始就要挨著她的地盤紮自己的大帳。
待前麵的儀式都差不多了,要開始酒宴了,紮達雅麗笑眯眯地提醒烏維:“可以讓寶華去休息了。”
新娘子先退下,本就是為了回去做準備迎接新郎。
烏維滿麵春光,轉頭對謝玉璋溫柔地說:“寶華,你先去吧。”
他長得極像俟利弗,但謝玉璋從他的眼睛裡看不到她常在俟利弗眸子深處看到的霸氣。
人,總是欺軟怕硬,遇強則弱,遇弱則強的。
謝玉璋便橫了他一眼,道:“要是喝醉了,就彆來我的帳子。”
烏維一呆。
謝玉璋即便嫁給他做妻子,也沒有對他溫軟下來,沒有對他像對他的父汗那樣,時嗔時笑,靈動非常。她對他還是如從前一般的冷淡,隻略略好一些些而已。
而烏維,就如謝玉璋所料的那樣並沒有不快或者惱怒。當然她也沒有給他作出這種反應的時間,她說完便扶著侍女的手起身了,含笑對紮達雅麗微微躬身點頭。
謝玉璋與烏維說了什麼紮達雅麗並不能聽到,但謝玉璋對她表現出來的尊敬令她十分滿意。她也微微傾身,對謝玉璋點頭還禮。
烏維見他身份最高的兩個妻子相處如此和諧,大大地鬆了一口氣。
謝玉璋由侍女們扶著回去自己的帳子。
一路上,微寒的風撲在臉上,令她的頭腦格外的清醒。
她的腦海裡映出了剛才烏維的樣子,在她強勢地說出那樣的話之後,謝玉璋非常肯定,她在烏維的眼中,有那麼一瞬,看到了畏縮。
熏兒“嚶”了一聲,把謝玉璋的思緒拉了回來。
謝玉璋看了一眼,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臂,眼中微有歉意。
這段路並不長,老可汗死後,王帳中心居住區域做了較大的調整。
烏維入主王帳,他的妻子們自然跟著搬到了王帳附近,緊緊跟隨著他。謝玉璋的帳子也搬到了這邊,離王帳的位置很近。
待把謝玉璋送進內帳,紫堇悄悄問熏兒:“剛才怎麼了?”
熏兒悄悄告訴她:“剛才殿下不知道在想什麼,把我掐疼了。”
紫堇倒抽了口氣,猜道:“可能緊張吧。”
公主殿下雖然辦過兩次婚禮了,今天才是真正的新婚初夜。
熏兒“噓”道:“彆說了,做你的事情去。”
內帳裡,謝玉璋又洗了一個澡,洗去了宴席上沾來的腥膻火烤之氣。
內帳裡有熏爐,既溫暖又清香。大床邊有水火爐,不僅使壺中水常溫,還使氈房中空氣濕潤,呼吸舒暢。
林斐親自為她穿上大紅的深衣,係好衣帶,抬起頭問:“真不要我留下?”
謝玉璋笑道:“你回去吧。你又沒嫁過人,留在這裡不怕羞?”
林斐哂道:“大家不是都沒嫁過?”
“你和旁人能一樣麼?”謝玉璋嗔她,“快快回去!”
林斐卻躑躅不去。
謝玉璋無奈道:“阿斐,這於我,早不是什麼事了。”
隻要不過太過粗魯,如前世老頭子酒醉之夜,或者太過暴力羞恥,如夏爾丹那般,謝玉璋早可以平靜麵對。更何況這是烏維。
這是她在前世不僅適應,還愛過的男人。
雖然謝玉璋現在也並不能確定,前世她是不是真的愛烏維。
她從前一直都以為那種全心的托付和依賴,便應該是愛了。
可現在,她漸漸不那麼確定了。
謝玉璋看著林斐離開,臉上笑意淡去。她在床邊坐下,又開始想烏維。
從前她子民也沒了,衛隊也沒了,淒淒惶惶,活在烏維和紮達雅麗的寵愛之下。她其實看到了很多,聽到了很多,隱約有些感覺。
隻是那時候,便隱約覺察出了什麼,於她也並無用處。
她又回想起今生,因她和俟利弗親密,老頭子對她說的話比前世多得多。
還活著的兒子中老頭子最喜歡的其實是屠耆堂。老頭子說過,單論性格而言,屠耆堂才最像他。
可惜,屠耆堂沒有一個姓阿史德的母妃。他的母親來自一個小部落。
老頭子那麼厲害,也一樣有解決不了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