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排擠了誰,嘲笑侮辱了誰,那個誰就得像今日的馮氏女郎一樣低頭退讓。
李固掀了禦案的那刹那,內心裡給“皇後”這個位子打了個大大的叉子。
至於為什麼,他不想去想。
總覺得一去想,便得直麵些什麼,便有些什麼要在現實中破滅。
李固不肯給一個說法,陳良誌頭痛欲裂。
他也惱了,道:“做人得言而有信,都是談好了的事,你現在毀約,是想賴賬怎麼著?”河西黨撈了爵位,舊黨拿下後位。明碼標價,一手買賣。
他道:“旁的人都罷了,皇後這個,怎麼給張拱交待?都知道他家孫女要做皇後了,你給退回去,這女郎還能嫁給誰去?你這是乾嘛?結仇嗎?”
李固沉默。
而後緩緩抬起頭,打量起李衛風。
李衛風讓他看得毛骨悚然,強笑道:“看我乾嘛?我有沒本事給你解決這個事,都是蠻頭硬把我拉來的。”
李固看著他,開口道:“七哥,你二十八了……”
李衛風立即大叫:“我不行!我不行!”
李固道:“七哥,該娶個新婦了。”
李衛風不乾:“憑什麼是我!”
李固道:“七哥,算我欠你的。”
陳良誌揣手歎氣:“隻能七郎了。”
李衛風便被這兩個人安排得明明白白。
他浪蕩到了二十八歲,終於也要有新婦了。
翌日張拱一早進宮,原是想質問皇帝昨夜之事,不想皇帝先下手為強,道:“張相,令孫女溫良恭讓,朕想為她保一樁媒。”
張拱傻眼。
後位,明明已經煮熟的鴨子,竟然飛了。
然而皇帝已經把話說得明明白白了,張拱隻得強笑著問:“老臣榮幸,敢問陛下男家是誰?”
李固看了一眼杵在旁邊一臉木然的李衛風,道:“便是我七哥。”
他道:“七哥與我,過命之情,如同胞兄弟。張相若願意,令孫女便是我的嫂子。”
張拱望著李衛風,腦子轉得飛快。
看皇帝這意思,雖不知道到底為何,但皇後之位肯定是拿不到了。皇帝給的補償,是讓張芬嫁給李衛風。
張拱覺得在損失已經確定的前提下,這個補償可以接受。
李衛風昨晚嚎叫“憑什麼是是我”。
憑什麼呢?
河西曾有十二虎,這說法已經湮滅在河西之亂的血火中。如今,十二虎還有五虎在世。
其中十一郎李固做了皇帝,對曾經的義兄們,他喚李達為大郎,喚李茂為五郎,喚李崇明為八郎。比起旁的人喚名喊字稱郡望,自然是親密得多了。
然這其中,所有人都知道李衛風又是個與眾不同的存在。
李固喊他,一直喊作“七哥”,從未變過。
帝心帝寵,一望即知。
皇帝還給張芬賜了豐厚的嫁妝,這樁婚事,就這麼定下來了。全程沒有當事人李衛風發表反對意見的餘地。
待張拱離開,李固道:“七哥,這是我欠你的。”
李衛風木著臉念台詞:“雷霆雨露,皆是君恩,這是臣的榮幸。”
李固聲音軟下來,強行寬慰道:“張氏也是名門貴女,不辱沒七哥。”
李衛風大怒:“屁!她是個厲害的,我早打聽過了!我最討厭這樣的,我就喜歡溫溫柔柔,說話聲音好聽的!”
他氣哼哼半天,又問:“老陳派給我個任務,叫我問清楚到底咋回事。你為啥突然發瘋?”
那等侮辱謝玉璋的話,怎能再讓彆人聽到。昨晚李固便覺得,張氏合該割了舌頭。
他們都覺得他發瘋,可他是保持了足夠的冷靜,才把事情處理成現在的樣子。
李固道:“我不想說,你也彆問。”
他這般說,李衛風便知道是問不出來了。
他氣哼哼,又問:“真不立後?”
李固道:“以後再說。”
倒沒把話說死,李衛風稍稍放心,叉腰:“張氏要是不合我的意,你得送十個美人給我!”
李固一口答應了。
李固又召了陳良誌,問:“我需要多久,才可以再動刀兵?”
陳良誌道:“北方疲敝,怎麼也得休養三年。”
李固道:“我們有錢。”
前趙朝廷亡於地方勢力的失控,但前趙朝廷並不窮,甚至非常富有。
那些財富都由李固接手了。
陳良誌道:“糧食跟不上,錢再多也沒用。這幾年拋荒了多少地,你得讓老百姓休養生息。你彆急,給我三年時間,我保你三年後,兵強馬壯、糧草充足地過江。”
李固道:“不過江。”
陳良誌愕然。
李固道:“我要北上。”
“子鵬,江南魚米之鄉,糧食若不往北方運,單靠他們自己吞不下。”
“財帛動人心,從前河西的商人為了逐利,橫穿戈壁,縱行草原。我不信江南糧商就甘心看著糧價賤去。”
“子鵬,我給你一年的時間,給我打通南邊的商路,把糧給我運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