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芬生了個女兒,她母親又來說她:“得有兒子,便現在不靠著李子義,將來老了終歸是得靠兒子的。還得生。”
送走母親,張芬對婢女說:“母親腦子比父親和祖父清楚得多了。”
她說:“祖父父親一味說教我,想讓我三從四德循規蹈矩地遵守女則。真是,他們男人家看到女人就希望女人都聽話。也不想想,李七因張家權勢而娶我,我便不溫良恭儉讓又如何?看我過得多麼痛快暢意。整個雲京,誰比得了我?”
“反之,我便是真的規規矩矩小意溫柔地服侍李七又能得到什麼好處呢?張家盛時,不過給李七錦上添花,張家有一天若倒了,李七難道會因為我溫柔就繼續捧著我疼著我?我反正是不信的。”
“我好好一個皇後,不知道被哪個賤人連累得沒了。嫁個土鱉似的軍漢,我不委屈?我既然不是靠著他活,乾嘛要委屈自己過得憋屈?我又不傻。”
“我什麼都有,隻差一個兒子了。且待我生個兒子吧,大門一關,自己逍遙過日子,連爹娘都管不著我。”
張芬便要李衛風回來與她合房。
連皇帝都勸李衛風:“七哥,子息事大。你這侯府爵位,總得有兒子繼承。”
李衛風總覺得皇帝是報複,當年,他也跟皇帝說過“子息事大”,如今輪到自己了。
但身邊的人都這麼勸他,一個人很難去違抗世間的主流觀念,李衛風無奈,便每個休沐日回府去。
孰料張芬一直未能再孕,李衛風便隻能一直按時回府與她合房。
感情不合的夫妻,常常這事上也不諧。張芬不喜李衛風身體堅硬,一塊塊肌肉隆起嚇人,更不願意見到那些刀疤傷痕,行房時不許李衛風脫衣服。
男人本是一撩即硬的,李衛風愣是叫張芬折騰得硬不起來。
張芬便怨他不中用,又跟母親抱怨。
她母親沒做成皇帝的丈母娘,心中有怨,也頗有些看不上女婿這河西土包子,聞聽之後更是不喜,不免又與要好的妯娌私下裡說:“原是不怨我家芬兒的,男人不中用,還能怪女人了?”
李衛風“不中用”之名就傳了出去。
待李衛風知道,簡直無語問蒼天,悲憤至極。
明明十個美人都能證明他“中用”!
親兵一提醒,一想到今天又要去邶榮侯府見張芬,李衛風就頭皮發麻。“不去。”他煩躁地說。
親兵說:“那不好吧……回頭夫人又鬨。”
李衛風更煩,瞪眼睛:“讓她鬨去,我不是‘不中用’嗎?既不中用哪來的孩子!要有了孩子,全雲京人都得覺得我頭上綠了!”
他越說越生氣,馬頭一撥,轉了個方向。
“侯爺,家在這邊呢!”親兵忙喊。便是回外宅,也不是那個方向。
李衛風卻點了兩個人,道:“你,還有你,你們回去拿東西,我在城門等你們,咱們出城打獵去!”
親兵無奈,隻得和另一個一起回府了。取了家夥什趕到城門,堂堂邶榮侯大剌剌坐在城門口小攤的木凳上,和幾個親兵一起吃肉餅吃得正香。
這樣子要被府中的主母看到,又要罵他了。
兩個親兵跳下馬:“餓死了,可有我們的?”
旁人遞過來還熱乎的肉餅,待這兩人也吃飽,一夥人背弓上馬,出城去了。
蔣敬業也覺得不對。
他跟著李固不少年了,對李固十分熟悉。李固要他將那和親的公主帶回來也沒什麼,但用了“迎”用了“還朝”,便讓他敏銳地覺出來點什麼。
離開紫宸殿後,他特意等了一會兒,果然看到了胡進。
“蠻頭!”他招呼了一聲,“下值了?”
“喲。”胡進笑嘻嘻地說,“侯爺怎麼還沒走?”
蔣敬業一腳踹過去:“侯你大爺!”
胡進靈敏地跳開,看不遠處有個文官朝這邊看了一眼,忙道:“彆鬨,人看著呢。”
文臣裡麵他們的人少,大多是雲京舊黨的人。蔣侯爺和胡統領立刻肅然起來。
一個嚴肅道:“去我府裡喝酒。”
另一個也嚴肅道:“正想呢!”
遠遠看去,一本正經的,仿佛在討論什麼朝堂大事似的。
待到了蔣敬業的府裡,提前回來的親兵早前通知了廚下已經整治好一桌酒菜。
蔣敬業府裡美人多,他剛得了一班前趙貴人家中豢養的家伎,也喚出來,又歌又舞的,頗讓胡進開眼界。
待喝得差不多,讓這些人都退下,蔣敬業提起了謝玉璋:“那個寶華公主,還挺厲害。”
“唉,是呀。”胡進感慨,“我是真沒想到,她那樣一個女郎,竟做得出這樣的大事。”
蔣敬業驚訝:“你見過她?”
胡進道:“當年她去漠北,是陛下奉了老大人的命護送去的。”
蔣敬業更驚訝:“我怎麼不知道?”
“你當時,你當時……”胡進回想了一下,“好像換防去西邊了?應該是,我記得我們送完公主又把壽王和五皇子送到涼州,由三郎接手,就去了西邊,對,是在西邊。”
蔣敬業道:“這麼說,陛下和寶華公主認識。”
胡進擱下酒杯,歎道:“何止是認識。”
蔣敬業道:“蠻頭,有什麼我該知道的?”
胡進今天從紫宸殿出來,便有心想找蔣敬業。不想蔣敬業和他心有靈犀,竟在等他,可知是個有心人。他們都是李固身邊最親信的人,便道:“不該說的我不能說,我隻提醒你一個事。”
蔣敬業道:“你說。”
胡進說:“此番,最好是能依陛下的意思把公主帶回來。刀兵無眼,便萬一帶不回來,也千萬注意彆誤傷了她。你彆多問了,我隻能說這麼多。”
蔣敬業明白了。他低頭想了想,說:“她和親過去得有六七年了吧?”
胡進感慨:“是啊,一轉眼已經過去這麼久了。”
蔣敬業問:“這麼美嗎?”
胡進道:“美!”
蔣敬業不禁神往。
胡進一看就沒好氣地踢了他一腳:“彆他媽胡思亂想了,不是你能想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