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家村。
謝寶珠今日在家看書,沒有下地。
邱八八每次來看望壽王,都不忘給謝寶珠帶幾本新書來。
“我東主讓買來布置書房裝門麵的,他從來都不看,我就都按著大娘的喜好買了。”他說。
邱八八其實頗有私財,並不需要為了錢給彆人去做奴仆。
他是壽王的奶兄弟,從小就跟壽王感情不一般。又做壽王府大管家多年,妻子兒女早就放了良籍,在外麵置宅買地,回到自己家裡,也是呼奴使婢的。
隻是他在雲京上層社會打滾多年,一朝沒了貴人家奴的身份,便體會到了沒有權勢依靠的諸樣不便。
他思考過,還是決定去得去投靠個什麼人才行。
權貴家管事奴仆,自有自己的人脈網絡。他尋了舊時相熟的人,送了禮請托,那人最後真幫他找到了一戶軍功新貴人家。本說好去做個管事,不想去了以後發現那戶人家真是“新”貴,什麼都沒立起來。
邱八八一番勤奮打理,將那府裡收拾得才有幾分貴人氣象。由此,頗得了新東主的重用,雖然名義上還是二管家,實際上已經掌了那府裡的全部管家之權了。
謝寶珠坐在窗前正看書,聽得外麵有響動,立刻便伸手將窗子帶上了。
壽王的宅子已經是這村裡最好的一戶了,也不過是個兩進的小院。比不了從前庭院深深,謝寶珠藏在深閨中,可以不見人。
待聽了兩句,卻是熟悉的聲音,好像在哭。緊跟著,二丫的粗大嗓門就響起來:“大娘,大娘你來一下。”
謝寶珠走出屋子,二丫已經帶著那人進來後院了,卻是一個小少年,哭得眼睛通紅。
“十九郎,怎麼了?”謝寶珠問。
那少年見到他,眼淚流得更厲害了:“大虎姐,我姐姐不見了!”
謝寶珠蹙眉問:“怎麼個不見法?”
十九郎哭道:“她兩天沒回來了,父親說她走丟了,可是、可是……我先前見到有不認識的人還有守村的兵丁跟姐姐一起……”
謝寶珠瞳孔微縮。
李衛風出城在城外宿了一晚,第二天瞎轉了大半天,也沒見到什麼像樣的獵物,就打了幾隻兔子、一隻獐子。他也沒個明確的目的地,說白了就是瞎逛,就不想回府見張芬。
帶著獵物想找個村子借個灶台,對附近也不熟悉,反正有路,有路就會有人,就沿著路走,不怕遇不到人。
他們騎馬腳程快,沒多久就看見前麵一輛車。原想著上前問問路,才靠近,有個親兵忽然“咦”了一聲道:“那不是咱府裡的車?”
貴人府邸車馬多有標記。眾人細看,果然在車身上看到了邶榮侯府的標記。
眾人騎馬上前,馬夫果然是自家人,聽到他們喊,轉頭一看:“侯爺?”聽到聲音,車廂簾子撩開,邶榮侯府的二管家跳下車來:“侯爺怎麼這裡?今天回家裡,還是回府裡?”
李衛風最不想聽這個問題了,反問:“老邱,你怎麼在這?這是乾嘛去?”
邶榮侯府的邱管家麵上露出了躊躇之色。
李衛風便挑了挑眉。
老邱見狀,忙道:“好叫侯爺知道,小人這是去謝家村。”
“咦,這裡離謝家村近了嗎?”李衛風恍然,“哦,去看你舊主?”
老邱道:“正是。”
李衛風“恪繃艘簧,嘖道:“看你那樣,還以為去乾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呢!不就是看看舊主人嗎,有什麼不能說的!”
老邱鬆了一口氣,叉手道:“侯爺大量。”
緊跟著,李衛風說:“正好,我們去你舊主家借個灶。”
老邱心裡咯噔一下,然而又無法拒絕,隻得不情不願地上了車,帶著這一群丘八同往謝家村去。
心想,待會兒到了大門口,先喊一聲二丫,告訴她來客人了,讓女眷回避。院子這麼小,大門口喊後院都能聽得見。郡主那麼機敏的人,定然明白,藏起來不露麵就是了。
這等落難的漂亮貴女,若無心攀附權貴,還是把自己藏起來點比較好。
老邱想得挺好,不料事情常與願違。才到路口設崗之處,便看到一群人圍聚著吵吵嚷嚷。
謝家村不是普通的村子,是前朝宗室的圈禁之地。李衛風的眉頭就皺起來了。
他夾馬上前,才想要說話,便聽到嘈雜中一個女子的聲音道:“當今天子文韜武略,胸襟廣闊,善待我等前朝宗室。此等善行,注定要載入史書,為萬世稱頌的。”
那一管聲音清清柔柔,不疾不徐,抑揚頓挫……真好聽!
飄進李衛風的耳朵裡,他當時便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搓著後脖子,遲了一秒,才反應過來,這好大一通馬屁,是拍給李固的。
武略是沒錯啦,可文韜……現在還不大看得出來吧?還“載入史書,萬世稱頌”,李衛風差點沒樂出來。
投目看去,一群人中,那女子格外不同。
今日日頭明明不大,人群中也不是隻有她一個女子,卻獨有她一個人戴著個扁扁的鬥笠,特彆顯眼。
那女子接著說道:“如今卻有人監守自盜,私賣宗女,敗壞陛下名聲……”
她沒說完,守村校尉已經惱道:“謝大娘,你彆血口噴人!”女子道:“我本不想如此猜疑,諸位大哥奉命看守謝家村,一貫令行禁止,軍紀嚴明,從不曾騷擾欺壓我等落魄之人,族人們都心存感念。隻是我這妹妹忽然失蹤,我想去京兆府報失蹤人口,閣下卻不許,那便由不得我不亂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