紮達雅麗道:“我知道,我就是不喜歡你而已。”
謝玉璋:“……”
好吧。
謝玉璋道:“如果你和烏維肯早聽我的,早點去和蔣敬業談和,也不至於落到現在這種地步。”
謝玉璋最初的計劃並不包含殺死烏維。她力圖促成烏維與中原的和談,實現汗國和中原的結盟,而後一起去打處羅。
而她,可以挾此功向大穆求歸。
她的計劃都是建立在依靠前世對李固的了解和前期對李固的投資上。
這位大穆皇帝陛下,性格剛烈,對敵人十分殘酷,不會采取諸如和親這種懷柔的手段。他是寧願與敵人兵戎相見的。
她若質問他,她和親的使命已經完成,大穆朝是否還需要一位公主繼續在這裡以色侍人?以這位陛下的性格,必然是許她歸去。
他隻要許了,有蔣敬業壓著,漠北沒有能力留下她。
她可以堂堂正正地回去,以她促成和談的功勳在大穆安身立命。
但遺憾的是,紮達雅麗和她想法相悖。她們兩個人一直向兩個相反的方向對烏維使力,最後,她不敵紮達雅麗,畢竟是養大了烏維的人。
而拖延到現在,王帳已經失去了和中原談和的資格,隻能乞饒。
紮達雅麗微微垂頭:“是我的錯。”
“但你起碼選擇了正確的方向。”謝玉璋說,“向中原低頭歸附,中原的皇帝不會將你們殺光或者全們變成奴隸,處羅則不然。但,我有更好的建議。”
紮達雅麗抬起頭,肅然道:“你說。”
王帳騷亂了一陣,也有一陣刀兵廝殺之聲,但結束得很快。
A力特勒回來的時候,身上有血。他說:“還活著的,都臣服了。”
他的父親阿史那烏維的遺體還躺在內帳裡沒有人打理,他的母親和趙公主已經為王帳未來要走的路決定了方向。
紮達雅麗說:“明天要派去蔣敬業那裡的人先不去。”
A力特勒說:“這不是父汗還在的時候已經定好的事嗎?”
謝玉璋說:“我們現在的情況太糟糕了,這樣向蔣敬業投誠,等待我們的也會很糟糕。可汗。”
她已經開始管A力特勒叫作可汗了。
“可汗。”她說,“聯絡各部,大家一起投誠吧,一起才好談價錢。”
A力特勒沒有衝動和任性,從他的父汗死去到他收攏完王帳眾人,這短短的時間裡,他已經飛快地成熟了。他隻是道:“各部與我們有宿怨,如何會聽我的號令。”
謝玉璋道:“恕我直言,可汗,年輕的您現在還沒有能力令各部臣服。但現在各部都麵臨著和我們一樣的情況,北有處羅,南有蔣敬業。如果他們不同我們共進退,當我們歸附中原,下一個挨打的就是他們中的誰了。成熟的領導者會看清這裡麵的形勢,我相信草原上有很多成熟的頭人。我可以去遊說你的伯父屠耆堂,他一直都是一個成熟的人。”
紮達雅麗說:“我已經快要說服我的父親和兄長了,隻要再加一把勁,阿史德氏會跟我們共進退。”
“至於草原上的其他各部……”謝玉璋說,“我們需要一個人的支持。”
當她這麼說的時候,紮達雅麗和她都看向了林斐。
“阿史那阿巴哈庫那設。”一直站在謝玉璋身旁的林斐抬眼,說出了那個人的名字,“我的老師。”
年輕的可汗不輕看這帳中的任何一個女人。
他已經明白,她們都是有頭腦、有魄力和行動力的女人。她們除了使不動刀,決不輸給任何一個男人。
他平靜地接受,說:“好。”
這個晚上,阿史那烏維沒有停靈,直接火葬。
他的親人們奉上的供品很少,遠不能和他的父親比。他的大妻和最寵愛的趙公主甚至一點供品都沒有奉上。反倒是他其他的妻子們,悲泣著貢獻了一些微薄的心意,真心為他的死悲傷難過。
謝玉璋看著這些靠著烏維的溫柔寵愛而活的女人,仿佛看到了前世的自己。
簡陋的葬禮結束後,幾隊人馬悄然離開了王帳,奔往幾個不同的方向。
烈陽王屠耆堂再次見到趙公主謝玉璋十分吃驚。
“寶華,出了什麼事?”他問。
謝玉璋摘下風帽,火把的照耀下,她的麵孔如玉雕一般。
“烏維死了,A力特勒已經繼位,王帳已經穩定。”她言簡意賅,直奔主題,“王帳已經決定向蔣敬業求和,屠耆堂,你怎麼辦?沒了王帳首當其衝,下一個要被蔣敬業窮追猛打的,必然是部落三王中最強的你。”
趙公主的麵孔依然是那麼美。屠耆堂此時卻完全無暇去想她的美貌。
人類要先溫飽才能思淫/欲,此時的形勢下,屠耆堂的眼睛裡看不進任何一個女人的美貌。即便她傾國傾城。
但他能聽進她的話,她的話犀利地道出了他現在的處境和麵臨的危機。
“沒有人要你向侄子低頭。”大帳裡,謝玉璋說,“A力特勒隻是個毛孩子。但難道你現在想拿到王帳的汗旗並將它高高立起,為蔣敬業立一個靶子嗎?”
若是從前,屠耆堂當然想要那麵汗旗。但現在,誰頂著那麵汗旗,蔣敬業就追著誰打。
聽說最近,烏維都不敢立起大纛。
屠耆堂本來是可以幸災樂禍的。但若王帳已經準備向中原臣服,蔣敬業下一個要打的,就如謝玉璋所說,毫無疑問是他了。
“你和你的兄弟、侄子想要怎麼爭怎麼打,都是以後的事。現在,你們麵臨的是同樣的危機。”
“屠耆堂,放下你的驕傲吧。”
“你一心想效法俟利弗是嗎?可我敢保證,如果俟利弗處於你們現在的形勢,他會毫不猶豫立刻求和,儘可能地保存更多的實力。”
“你以為英雄隻是一味的硬扛嗎?如果這樣的話,你就太讓俟利弗失望了。”
“真的英雄,從來能屈能伸。”
在這個晚上,趙公主謝玉璋說服了屠耆堂和王帳共進退,向蔣敬業求和。
在她要離去時,屠耆堂喊住了她。
“寶華。”他盯著她問,“在你心裡,是否我們兄弟都比不上父汗?”
謝玉璋看著他,回答:“論起草原上的英雄,我未見過能超越俟利弗的。”
屠耆堂羞愧地低下了頭去。
“但俟利弗說過,”謝玉璋上了馬,握住了韁繩,“你是他活著的兒子中最像他的。”
她歎息:“倘若當初是你繼承汗位,或許漠北汗國不至於變成今天的模樣。”
趙公主說完,一踢馬肚,身形逐漸消失在夜色中,但她的聲音留在了屠耆堂的耳畔。
“你是狼王的兒子,你才該是做頭狼的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