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眉眼帶笑:“我聽說陛下要重立弘文館,陛下宣武崇文,原該兩花並開的。我覺得這時候跟陛下說正好,便來了。”
隻終不肯將功勞都攬在自己身上,又道:“林家三哥從前做過他的學生,在雲京尋到了他。隻三哥恐自己人微言輕,怕與陛下說了陛下不在意,反誤了大才之人。叫我知道了,便厚顏來給陛下說說,陛下不妨拿去問問丞相們和學士們,便知道莫公是怎麼樣的分量了。”
李衛風是七哥,林諮是三哥。
李固其實心裡明白,謝玉璋無所依靠,她這樣伶俐,對能抓住的力和勢便都要借一借。
隻他明明跟她都講清楚了可以依靠他……
終究是,兩個人之間隔得太多太遠。
謝玉璋辦了正事,待要告退,李固說:“永寧,貴妃的話不用放在心上。”
謝玉璋一怔,旋即笑道:“貴妃娘娘想岔了,我已經與她掰扯明白了。”
李固想起她把李珍珍說暈,失笑,又道:“大姐一直都是這麼為我們操心的,尤其是我和七哥,她習慣了。”
謝玉璋卻看著他道:“陛下真該多笑笑的,成天板著臉太嚇人啦,笑起來多好看呐。”
李固一僵,繃起臉來:“男人好看不好看有什麼用。”
謝玉璋“噗嗤”一笑,忙用拳頭掩住,道:“這話可不對。不管男女,但生得好看的,總叫人看了便心生愉悅。昨天上巳啊,我們在曲江那裡,看到好多漂亮的女郎和俊俏的少年呢,光是看著都讓人覺得天氣都變得更好了。”
看李固又繃回他的死人臉,謝玉璋忙道:“瞧我,淨跟陛下說些無用的,我今天過來便是跟陛下說承景書院之事的。已經說完了,陛下,永寧告退了。”
李固卻又喊住了她:“玉璋。”
謝玉璋看他。
“永寧。”李固道,“在宮外有事,去找七哥,蠻頭也行,他們知道該怎麼做。”
謝玉璋心想,怎麼又扯回到這裡來了。
她道:“陛下彆擔心,我現在過得好著呢。但有事,我先衝進宮裡來找陛下。”
李固表
情沒有變化,道:“可。”
謝玉璋笑著福身退下。
李固看著她身影消失,望著透過窗紙灑進來的春光,果然覺得天氣似乎都變得很好。
皇帝在春光中笑了笑。
“去。”他說,“傳毛琨來見我。”
集賢殿書院掌刊緝經籍。凡圖書遺逸、賢才隱滯,則承旨以求之。
皇帝頓了頓,又道:“還有林諮。”
中書省的公房
離得近,集賢殿直學士毛琨過來的時候,中書舍人林諮已經在紫宸殿跟皇帝答了。
“老師脾氣大,我人微言輕,不敢擅自奏上。”林舍人道,“便與妹妹說了,妹妹便與永寧殿下說了,沒想到殿下直接來與陛下說了。”
毛琨心想:什麼事又跟那個公主有關係了?
待走進去,皇帝和舍人都看向他。
兩個人都年輕,且年紀相仿。皇帝膚色深些,眉間全是英武陽剛之氣。舍人皮膚白皙,俊美如瓊花一樹。
毛琨心裡讚歎,都是一流人物。
毛琨見過禮,李固道:“前朝的承景書院,與朕說說。”
毛琨一聽,當場眼淚就掉下來了:“承景書院已經沒了。傳承了三百年,黃允恭一把火燒了。”多少典籍藏書都跟著沒了,心痛得直抽抽。
李固頗受不了這些文臣說哭就哭的性情。聽說謝玉璋的父親也是這樣,在含元殿便能當場流眼淚。不知道都是什麼毛病。
林諮溫聲道:“毛大人,山長還在。”
毛琨一聽,眼睛瞪圓:“莫公?”
林諮道:“正是。”
毛琨驚喜交加:“在何處。”
林諮道:“山長原也避難去了,去年回來了雲京,便住在平康坊。”
毛琨又掉眼淚:“莫公怎能能住在那等地方。”
平康坊最有名的便是三曲,是雲京名妓、無賴遊俠聚居之地。
林諮道:“無妨,老師安貧樂道。陛下傳毛大人來,是想垂詢重建承景書院之事。隻不知道老師肯不肯出山。”
毛琨擦乾眼淚,一揖到底:“陛下,野有遺賢,陛下當重而求之。”
謝玉璋上巳日裡收到一張美人圖。少年人尚未被這世道毒打過,自以為風流名士,滿腦子都是“老子撩一撩女郎就要為我傾倒”的有毒思想。
謝玉璋不過一笑而過。
隻謝玉璋沒想到,這種爛桃花,不止一朵。
她如今隔一日便要帶嘉佑上街去,讓她去接觸這世間煙火。卻不料原來她被人盯上了。俱都是些自詡風流英俊的青年郎君,在她麵前自以為是的孔雀開屏。
幾天功夫,那鄧九更是“巧遇”過她兩回。
謝玉璋為人,從來是人不與我為難,我便不與人為難。雖覺得這些少年們頗煩,卻也知道這都是富貴窩養出來的不知世事的毛頭小子――典型的自己拿自己當個人物。
然而不論文武,謝玉璋從來接觸的都是真正的一流人物,哪會把這些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年輕人看入眼。
林斐上門找她,道出真相:“九郎十郎與我說,鄧九這夥子浪蕩兒,拿你打賭。”
她還說:“你道鄧九是誰?”
謝玉璋冷笑:“還能是誰,鄧淑妃的弟弟唄。”
謝玉璋上巳那天聽他自報家門便已經知道他是誰了。
知道了賭約的事,謝玉璋怒從心起。
前世她無依無憑狼狽回京,被人輕視意淫也就罷了。今生她得到的待遇,都是她殫精竭慮、以身犯險掙出來的。
若任這群毛頭小子欺負了,真白瞎了李固特意給她的公主身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