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著在離宮行獵,她最重視最親近的人都不在,謝玉璋便沒想在這裡過生辰。也是怕李固知道了,又給什麼賞賜,惹了彆人的眼。
但皇帝這副樣子實在有趣。謝玉璋終於忍不住笑了。
她為那日的事惱了三天不肯出離宮,還不是為了躲著他。李固心裡明白得很,見她笑了,終於鬆了口氣。
謝玉璋道:“你竟還記得我的生辰。”
李固道:“都記得。”
李固想說的是“你的事我都記得”,隻他說話的風格素來如此,出口的時候便已經簡略為“都記得”半句。
謝玉璋卻以為他說的是諸妃的生辰他都記得,暗歎了句做皇帝還真辛苦,要是以後開禁選秀光記這個生辰不得累死他?
便倒了杯新榨的鮮果漿汁給他。
李固隻喝了一口便皺眉:“這般甜。”
謝玉璋竊笑。
李固橫了她一眼,一口飲儘。
翌日已經是這次夏獵的第八日了。原計劃是在這裡待十日。田獵雖快活,皇帝也不沉迷於此,並沒有打算如前朝皇室那樣,整個夏日裡都在離宮避暑。
這一日卻下起了雨,大家便都沒出去,躲在離宮裡玩鬨。
李固去李珍珍那裡的時候,鄧婉、謝玉璋諸人皆在,還有不少誥命夫人帶著女兒。
他來得晚,踏進殿門的時候,謝玉璋最後一個琴音剛好劃出一個餘韻。見他進來,眾人紛紛起身。
李固道:“不必多禮。”
坐到李珍珍身邊問:“在做什麼?”
李珍珍笑道:“囡囡和永寧彈琴給我們聽呢。”
河西郡主搶著道:“我先彈的,要不然公主彈了之後,我可不敢再獻醜了。舅舅,你不知道公主的琴彈得有多好!”
自她去了毛氏族學後,這半年眼看著開朗活潑起來,李固十分喜歡,笑道:“定是你偷懶,光顧著玩耍,不勤練。”
河西郡主氣道:“才沒有。不信舅舅問公主。”
李固便向謝玉璋看去。
她今日沒穿騎裝,流素緞的窄袖衫,杏子黃的撒花煙羅齊胸裙。這顏色太過輕薄,一般人穿在身上顯得浮,誰個敢作齊胸裙穿的。
也隻有她,人便輕盈欲仙,裹著這樣輕的顏色,仿佛要化作一縷煙似的叫人抓不住。
耳上一對琥珀珠,鬢間一支釵,釵頭亦嵌著一塊琥珀,垂下一串小珠。在這樣陰雨的日子裡看起來清清爽爽的。不似殿中許多人,金簪珠翠的叫人看著累。
謝玉璋笑道:“我不過占著年紀大的便宜罷了。郡主在這年紀已經早超過我少時許多了,我那時候才是真的懶散,哪有郡主這樣勤勉。”
眾家貴婦便都恭維起河西郡主來。這場合輪不到年輕貴女說話,隻跟著母親們,悄悄打量皇帝。
皇帝的威儀一日盛過一日,
實在是越看越好看。
隻怨永寧公主實不該出現在這樣的場合裡,她一在,便把眾人都壓了下去,皇帝連看都未曾看過她們一眼。
心裡有想法的貴女們自是期盼能借著這次夏獵與皇帝多見幾次,隻沒想到下午皇帝便回雲京去了――雲京有快馬急報,崔賢妃的母親過身了,消息送到宮裡,崔賢妃動了胎氣,提前發動了。
按照計劃,再有兩天大隊人馬也該回京了,如今皇帝提前回去,想來也不會再回來了。臣子們便都跟著走了,隻留下了女眷在離宮。
皇帝在離宮,雲京城有邶榮侯李衛風坐鎮,原是無礙的。但宮裡無人主持,按說李珍珍這個貴妃實該跟著一道回去。
隻李珍珍實在不願。離宮自由自在,她如脫了籠的鳥一般,一回去便要歸籠,下一次可能要明年了。她哪裡情願,何況李固隻跟她招呼了一聲便走了,也並沒有非要她一並回去的意思。
李珍珍便道:“陛下都回去了,咱們就不用擔心了。”
鄧婉也不動。
她道:“我連孩子都不生,還怕什麼。我前半生皆為家族,後半生我就想活得自在。陛下寬容,允我自在。貴妃都不動,我才不充什麼賢良大度。”
她與崔十七之間的事,不足為外人道,隻她絕不會為著崔十七怎麼樣便是了。
謝玉璋忽地明白了自己為什麼喜歡親近崔婉。
她並不是為李固而活的。不管從前怎樣,現在,她是一個為自己活的人。
這世道之下,女人能為自己而活的真不多。便是大穆朝最最尊貴的貴妃李珍珍,她的苦也沒法對外人說。
貴妃與淑妃硬是又拖了兩天,才與眾家女眷一起返京。
崔賢妃生下了三公主。
皇帝失望不失望不知道,他便是失望也不會叫人看出來,送往玉藻宮的賞賜一如既往的厚。貴妃卻是明白表示了失望,對秦昭容說:“指望你了。”
又對鄭昭儀、蘇昭媛道:“你們也努力些。”
隻鄧淑妃輕搖著團扇,自自在在的。
李珍珍現在隻當她是個瘋子,一心想等以後看她晚年淒慘的笑話,也不管她了。
在旁人眼裡,便是鄧淑妃盛寵,貴妃也避其鋒芒。
謝玉璋回到雲京補辦了生日,楊家的姐妹們和林斐都來為她慶生。宮裡妃子們聽聞,也紛紛派人送來賀禮。連河西郡主都有賀禮。真個有金有銀,有翠有玉
。
待入宮,李珍珍嗔道:“你生辰怎麼也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