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下侍中楊長源第一個站出來:“莫相所言極是,臣附議。”
反對者道:“永寧公主不正是侍中的甥女?”
楊侍中矜持微笑:“舉賢不避親。我家在前朝曾出過三代皇後,皆有賢名。甥女雖不是我家的人,卻也有為皇後的品格。既然如此,我身為丞相,陛下信賴,托我以重任,我豈能為愛惜自己的名聲羽毛,便不肯舉薦真正賢德的女郎?”
謝氏以功勳得封公主,她的品格、能力是毋庸置疑的。隻是皇帝既有立後的打算,各派係總得為自己打算,總得爭一爭。
但其實,旁的派係都不重要,最重要的便是河西黨和雲京舊黨。
永寧公主雖然獨立於任何派係之外,但雲京舊黨的黨魁楊長源,便是她的親舅舅。永寧公主已經沒了父族,母族便可視為娘家了。楊長源毫無疑問當然要支持她上位。
那麼就要看看河西黨的態度了。
爭到這裡,河西黨其實還未開口說話。因為河西黨在過去,以開國諸侯和鄧、崔兩家為主要支柱。
隻經過去年臘月裡一場宮廷變故,崔鄧二妃隻剩下一個崔才人,崔、鄧二家在立後一事上,已經失去了話語權。
眾人的目光,都朝河西諸侯投去。
此時河西諸侯,李大郎在漠北督辦大都督府的建設事宜,李五郎在南方戍邊。在朝的是李七郎、李八郎、李十郎和蔣敬業。
這會兒,蔣敬業還在沉吟,而李八、李十都看向了邶榮侯李衛風。
皇帝也看向了兵部尚書邶榮侯李衛風。
隻這位尚書大人老神在在地,就是不動。
皇帝惡狠狠地盯著他。
李衛風拿喬拿夠了,終於出列:“臣附議。”
李衛風這一附議,再沒有人不明白了——兜什麼圈子,先讓林諮上場、再請莫相壓陣、複又有楊長源護衛側翼,立永寧公主謝氏為後,根本就是皇帝自己的意思!
誰人不知道,李衛風在朝堂上的作為和選擇,便是帝心所向。
河西諸侯再不猶豫,皆出列:“臣等附議!”
林諮和陳良誌同時出列:“臣附議。”
毛氏兄弟亦附議。舊黨中楊長源的嫡係皆附議。
反對者知道大勢已去,無可奈何,隻能跟著附議了。
李固目光掃過大殿。
如今他若想做什麼事,隻要下決心去做,朝堂上再沒有什麼力量都阻止他。
他若一心想立後,完全可以不顧任何人的反對,直接立謝玉璋為後。隻是那樣,那些反對的怨氣和洶湧的攻訐,便都會落在謝玉璋的身上。
兜這麼大一個圈子,其實全是在為謝玉璋掃清障礙。
定要她名正言順,眾望所歸。
皇帝當即便認命了莫相和李衛風為正副婚使——說來可笑,宗室原該有宗正,偏李固這位皇帝是個天煞孤星,半個親戚都無,便由他這位最信任的義兄,暫代宗正之位。
李衛風頭上兼這個頭銜兼了好幾年了,一件事都沒做過。今日裡,第一次乾宗正的活,便是為皇帝去討新婦。
認命完正副婚使,皇帝站了起來,負手道:“朕已齋戒三日,明日可祭告天地宗廟,以請婚姻。”
祭祀天地宗廟,哪能說去就去的,都得先齋戒。皇帝連齋戒都提前做了,還叫大家陪他在這裡走完全套的過場。這可是那個登基都不肯三請三辭的主兒啊。
滿朝官員都老神在在的,很想袖個手,紮堆八卦一下。
皇帝嘁哩喀喳,給自己定下了皇後的人選。
從始至終,便是反對者,也沒有任何人把謝玉璋曾二嫁、還是嫁父子這件事拿出來說事。
皇帝要立後,你儘可以攻訐人選能力、品德,這是公事。
皇帝要娶自己喜歡的女人,你說她嫁過兩父子——任何一個男人都知道,這是要跟皇帝結私仇的節奏。能站在這大殿之上的,便沒有傻子。
謝玉璋覺得她必會被攻訐的二嫁婚史,竟無一人提起,被文武百官選擇性忘記了。男人們爭的是政治利益,皇帝自己不在意,誰會在乎這些小節。
前世謝玉璋之所以會為雲京人嘲弄恥笑,根本原因還是大穆最尊貴的張皇後帶頭踩她。
而今生,李固堅持不肯立後,便沒有一個女人能站在謝玉璋的頭上踐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