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霧整個人都呆住了:“買花了啊。”
他看著眼前的鮮豔玫瑰,“你之前不是說自己不像是會買花的……”
臉被兩指捏住,晏為熾在他耳邊咬牙:“彆給我翻舊賬。”
“不翻了不翻了。”陳霧一手接過烤紅薯,一手去抱玫瑰,“阿熾,謝謝你送我花。”
街上燈火綴在他眼裡,宛如一片能讓人沉醉的星河。
晏為熾不滿地把頭側開:“是男朋友不是約會對象,需要說謝謝?”
陳霧怔住:“那我說什麼?”
“說喜歡。”晏為熾用餘光瞥他,一副其實根本沒氣但是偏要讓人哄的樣子。
陳霧認真點頭:“我很喜歡。”
晏為熾咳了聲,實在是忍不了,把人往懷裡攬了攬。
聖誕節裝扮的聖誕樹還在各個門店門口,小燈亮亮閃閃的,家長讓孩子站過去拍照,今晚的首城多了幾分煙火氣。陳霧兩隻手都拿著東西:“我這樣吃不了紅薯,花先放紙袋裡吧。”
話音一落,就見晏為熾把紙袋丟進了附近的垃圾桶裡。
“.......”
陳霧隻好抱著花,仙粉的花瓣在風裡靜悄悄地綻放。
“可是我想吃紅薯,好香啊,肯定很好吃。”陳霧舉了舉掛在手指上的塑料袋,裡麵的紅薯正在源源不斷地往外散發香味,像個引誘僧人的妖精。
晏為熾雙手抄在衝鋒衣口袋裡,不快不慢道:“要我喂就直說。”
陳霧:“我沒……”他抿起嘴角,快速看了晏為熾一眼就垂下眼睫,“那你喂我。”
“撒什麼嬌。”晏為熾帶他去找一個能坐的地方。
.
路燈照不到的方位,陳霧跟晏為熾坐在長椅上麵,他們可以看清來往路人,但他們的一舉一動卻攏在了陰影裡。
晏為熾把烤紅薯頂端的那層皮剝下來,用塑料勺挖了一大塊,頓了頓,弄下去一部分。
喂太大了,豈不是一會就要喂完。
他會這麼蠢?
晏為熾把一小勺紅薯送到陳霧嘴邊:“吃吧。”
“怎麼不多弄點,”陳霧說著就已經張開了嘴,黃橙橙的紅薯肉在唇齒間溢開,他吃開心了,眼睛彎了起來,“比上次的更甜。”
晏為熾給他挖第二勺:“原因?”
“原因啊,”陳霧思考,“估計是品種不同,有的紅薯麵麵的乾乾的,有的就是糯黏甜得很,而且也跟烤的時間有關……”
越往下說,旁邊的怨氣就越強烈。
陳霧:“……因為是男朋友喂的。”
晏為熾皺眉:“動不動就把男朋友掛嘴邊,恨不得讓全世界都知道,這麼滿意?”
陳霧挪了挪屁股,離他遠點。
“要去哪。”晏為熾單手把他撈回自己身邊,“紅薯不吃了?”
“吃。”陳霧摟著玫瑰湊過去,咬住他手上的勺子。
晏為熾突然就領會到了什麼叫純愛,這還不純,這能不愛?
.
沒人闖進這個如春似夏的小天地。街頭街尾的璀璨喧鬨與寒冷都被隔絕在外。
陳霧吃紅薯吃得渾身都暖和了,他舔掉嘴上的甜味:“阿熾,你彆隻是喂我,你自己也吃吧。”
晏為熾把勺子上殘留的一小塊吃掉:“這叫間接接吻。”
陳霧推眼鏡的手放了下來。
晏為熾漫不經心地把紅薯皮剝到底:“間接很多次了,你就不想直接嘗嘗?”
陳霧好半天才說:“你又不是水果。”
晏為熾:“……”
我是你男人,不比水果有營養?
“阿熾,你很想嗎?”陳霧摸了摸花瓣,聲音輕輕的。
晏為熾給了他一個眼神:“你這問題的深度跟我做你男朋友,是不是喜歡你一個級彆。”
陳霧難為情:“我問了廢話是嗎,我也覺得,你都那麼,每天都……那麼大一根……可是我還不……”
一口紅薯送到他嘴裡,淹沒了他後麵的話。
“你要不要回憶一下自己剛才都說了什麼?”晏為熾拿著紅薯的力道加重,紅薯要擠爆,他的麵部肌肉都繃了起來。
陳霧愣懵懵地坐了會,終於意識到了,他手足無措,臉頰通紅:“我,我去對麵店裡看看。”
刷地起身就走了,腳步都有點晃,喝了酒似的。
晏為熾彎了彎腰,手肘抵著腿部撐住額頭,真他媽服了。
仗著他的喜歡,這麼肆無忌憚。
真不怕他失控來硬的。
晏為熾盯著對麵的門店,壓迫感十足像是那裡麵有什麼美味,隨時都會衝進去釋放獸性狼吞虎咽。
實際想的是——
好樣的晏為熾,一個生理跟心理都健全的成年人是不會被欲望支配的,你做得很好,繼續保持。
媽得。
晏為熾拿出手機,在備忘錄上翻了翻,翻到底做記錄。
今晚的,他早晚會討要回來。
記錄完,晏為熾的欲念也回到了正常數值,又不是牲|口大街上發||情,他撥開快冷掉的紅薯皮,把黏在皮上的那點肉刮了刮,吃掉。
節省也是能傳染的,看看他現在這生活品德。
.
晏為熾等了會不見人回來,他找到了店裡。
陳霧還真的逛上了。
晏為熾穿過兩個貨架走過去:“要買什麼?”
陳霧眼睛不看他:“碗有活動。”
“想買就買。”晏為熾不提長椅那事兒,他看似隨手,實則順著陳霧視線停留了好幾秒的地方拿了個碗,“花紋不錯。”
陳霧頓時露出品味被認可的激動:“我也是這樣想的,那我們就買這個吧。”
“買幾個碗好呢。”陳霧把花往臂彎裡抱了抱,伸手去摸碗口,“家裡的我們吃,現在買的給客人用,說不定以後會有人來吃飯……”
晏為熾去推了推車過來,把他要買的碗放進去:“彆的還買不買?”
陳霧:“沒有了。”
晏為熾環顧四周,發現了什麼,帶著陳霧過去:“挑一個。”
一溜的帆布袋,各種顏色,各種圖案。
陳霧全然沒有剛才買碗的熱情:“我的帆布袋好好的。”
晏為熾睨了陳霧一眼:“拎兩年了還不換,要留著當傳家寶給下一代?”
“我沒有下一代。”陳霧轉頭看他,“阿熾,你會有嗎?”
晏為熾低眸,眼瞳裡是比玫瑰更加生機盎然的人:“代|孕是犯法的,需要我給你科普科普?”
陳霧連忙擺手:“不是說這個。”他又說,“可以收養的。”
晏為熾從一組星星圖案的帆布袋上撩下來一個,手法粗糙地前後打量:“為什麼要收養小孩?我上麵那些有的兒女一堆,有的兒孫一堆,夠多了。”
陳霧呢喃:“那以後就是我們兩個人啊。”
“兩個人就兩個人,不是挺好。”晏為熾握住他一條胳膊抬起來,把帆布袋套到他手上,“就這個。”
陳霧撚了撚帆布袋:“這個布料不紮實。”
“不就一袋子。”晏為熾說。
“承重要考慮,底部跟拎的地方很重要。”陳霧往一排帆布袋前湊了湊,“你到後麵去,我自己挑。”
晏為熾麵部漆黑,被嫌棄了。他沒挪步,就在邊上學習。
店裡不時有人進來,有人出去。晏為熾的目光不離陳霧半分,他忽然開口:“如果你覺得兩個人冷清,貓貓狗狗可以來兩隻。”
陳霧檢查帆布袋走線:“貓狗啊,我沒有想過。”
晏為熾玩他的米白色圍巾:“那以後再想,時間多得是。”
“土貓土狗可以嗎,村裡有,一窩一窩的。”陳霧說,“要是能養的話,我們就回去一趟。”
“我這邊沒問題,什麼時候都可以。”晏為熾不動聲色地立即表態,根本不給陳霧改變主意的機會。
陳霧沒有再思慮了:“那有時間了就帶你去。”
他們在日用品店裡,三言兩句勾勒出一個未來。
.
一回家,陳霧就去洗手間接了半桶水,剪開玫瑰的包裝紙,將一支支玫瑰放進桶裡,調了調位置不讓它們倒下。
晏為熾倚在門邊:“放桶裡乾嘛。”
“醒幾小時。”陳霧很自然地脫了棉衣給晏為熾。
“花還要醒?”晏為熾掏他棉衣兜,掏出手機跟衛生紙放台子上,棉衣也放上去,“你第幾次收了,這麼有經驗。”
陳霧說:“玫瑰是第一次。”
晏為熾想扇自己。他就不該問,這答案很容易讓他忍不住去猜陳霧以前收過的是不是小野花。
山野,初戀,茅草屋,村莊,坐在竹椅上吹著山風看夕陽。
晏為熾心裡頭像被灌進來存放了八百年的老醋,五臟六腑都是澀口的味道,白白糟蹋了陳霧那麼好的年紀。
陳霧蹲在桶旁,看桶裡散開的玫瑰。
晏為熾說:“彆數了,三十六朵。隨便拿的,彆指望有什麼寓意。”
“我沒數,”陳霧嘀咕,“沒有寓意啊。”
晏為熾麵無表情地打開手機,輸了幾個字搜出網頁,把手機丟到陳霧懷裡。
陳霧拿起手機,嘴唇張合:“三十六朵玫瑰代表……”
“你再念?”晏為熾壓著他的後背攏住他。
陳霧被壓得往地上跪,被一隻手給提了起來,他還沒說話,晏為熾就抱住了他,“有些東西作為文字是浪漫的,念出來就土了。”
“不會啊,我不會覺得土。”陳霧說。
晏為熾沒回應,落在陳霧耳朵邊的喘息聲粗沉不少。
陳霧垂放的手舉起來,拍拍他被家裡恒溫趕走寒涼的衝鋒衣,手下去點,為他理了一下塞在褲腰後邊的衛衣下擺。
晏為熾都不知道衛衣有一塊塞進去了,陳霧早就注意到了,隻是在外麵不方便給他弄,回來了也沒忘記。
空氣裡的浮塵似乎開始發燙。晏為熾的鼻尖蹭上了陳霧的發絲,耳朵跟臉頰。
陳霧說:“阿熾,每一朵玫瑰都長得很勻稱,你一朵一朵挑的吧。”
晏為熾後背挺起來點,注視陳霧的目光裡有些許求表揚的意味:“我是第一次買花。”
陳霧鄭重地說:“我會好好養的。”
晏為熾:“第一次做男朋友。”
又來了。
晏少爺又開始答非所問,神神叨叨。
陳霧默默仰頭數起了天花板吊燈的水晶。
.
嘉鑰放假了,晏為熾又找了一份工,是去寵物店兼職,以後他和陳霧要養貓狗,他要提前做功課。
陳霧把看完的書搬回大院,用大皮箱裝的,一路拖到儲藏室樓下。
餘老聞訊丟下老友衝到他麵前:“你這次過了不代表下次能過,四月份要考的有兩門專業課,你現在不抓緊時間複習你還什麼書,翅膀硬了飄了是吧!”
“都記住了。”陳霧扶住他。
餘老沒怎麼掙脫:“這大話說的。”他讓跟過來的餘伯打開皮箱,“隨便拿一本給我。”
書擺得很緊密,一本挨著一本沒有亂七八糟。餘老就拿了離他最近的那本。
很厚,沉甸甸的。
餘老隨便翻到一頁:“這本第35頁,背。”
陳霧還真的背了出來。
一大張,密密麻麻的小字,從第一個字到最後一個字,包括旁邊餘老在年輕時候做的注解,沒有一處錯誤。
餘老像被按了暫停鍵。餘伯壓低聲音:“看來是下了苦功夫。”
“自己的前程,自己不下功夫誰下。”餘老回神,他瞥瞥背地裡很用功的年輕人,“皮箱沒人搬你拎,書也沒人幫你拿出來擺好。”
“我先放這兒,中午休息的時候我就過來整理。”陳霧真誠地感激道,“爺爺,您給我的書好多都絕版了,多虧了您借給我看,我才能把林業這個領域了解了七八分。”
餘老眼神詢問餘伯,“他叫我爺爺?”
餘伯,“是的。”
餘老,“哼,那我過年豈不是要給紅包?”
餘伯心說,偷著樂了吧。
.
陳霧還了一部分書,餘老又給了他一部分,關於人生哲學擴展思想的。
家裡哪兒都有書,全是陳霧的。晏為熾的課本沒帶回來過。他現在漫畫也不看了,隻要不上班就在家黏著陳霧。
落地白色大圓球感應燈的朦朧光暈裡,陳霧把洗乾淨的幾雙棉鞋提溜起來看看,已經穿了好幾個冬天,幫子底子都軟趴了,他找來袋子把它們裝進去:“阿熾,我打算做新棉鞋,你要嗎?”
晏為熾伸腳:“知道我是幾碼的鞋?”
陳霧說:“知道。”
晏為熾把腿放回去,靠著他閉目養神:“那就自由發揮。”
陳霧過了會兒說:“圍巾要嗎?”
晏為熾:“彆問我要不要。”
“……那就是要。”陳霧點了點頭,“你喜歡什麼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