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防止他村眼紅,他們都把價往低了說。
實際他們的收入比有的子女賺的都多,子女知道了也不肯回來。
大山裡很無聊,沒有能玩的好玩的,年輕人待不住。
村長一把年紀了還能暢想未來,覺得自己有奔頭有活頭,老石村靠山吃山,土地富裕,隻要會利用,家家戶戶年年有餘是沒問題的。
這個村子有了小霧,物質都利用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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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霧這頭在找健康的老木嫁接樹苗,晏為熾在田邊看一群小孩田裡找什麼。
田裡的土都翻起來了,孩子們手上拿著根稻草,鞋子臟兮兮的。
晏為熾倏然出聲:“你們在找什麼?”
孩子們嚇一跳,稍大點的男孩磕磕巴巴道:“找,找黃鱔。”
晏為熾新奇地下了田,他點了根煙含在唇邊,慢悠悠地走在他們後麵。
這可把孩子們緊張壞了,一個兩個的栽到土疙瘩上麵,於是衣服也臟兮兮的,臉也臟兮兮的,成了花貓。
晏為熾提起一個爬不起來的小不點放到一邊,低著頭朝蹲在一處的男孩那走去。
男孩正在把稻草伸進土洞裡,手指扒拉扒拉洞口,再推了推稻草。
其他小孩都圍過來,停止走動,一眼不眨地看著。
男孩捏著稻草轉兩圈,一點點往外扯。
一條背部覆蓋著黑褐色斑紋,個頭肥壯的黃鱔咬著稻草探出頭。
稚氣卻粗糙的手一把將其掐住。
啪一下抽了出來。
男孩用稻草把黃鱔吊起來,遞給晏為熾。彆的小孩也都望向他,眼裡黑黑亮亮的。
晏為熾吸了口煙:“給我?”
男孩搖頭:“給小霧哥哥的。”
晏為熾:“……”他拎過在半空扭動的黃鱔,“我會轉交給你的小霧哥哥。”
剛轉身走了一步,背後就響起老實巴交的問聲,“小霧哥哥有沒有在上學?”
晏為熾側頭:“嗯?”
男孩黝黑的臉上是淳樸的害羞,和真心的期盼:“他的字寫得比我見過的所有人寫的都要好,書堆起來比屋頂還要高,我問他什麼他都會,他是這世上最厲害的人,我想他能上學。”
晏為熾挑眉:“在讀大學。”
男孩眼睛睜大,跌撞著往家跑,不知道要把這個好消息分享給家裡的什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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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為熾帶著一鞋底的泥巴回去,邊走邊啪嗒響,西褲腿上都是泥點子。黃鱔身上的粘液都快被風吹乾了,半死不活的被他扔在了水泥地上。
他把鞋脫了翻個邊鞋底朝上,穿著黑襪子的腳踩著板凳腿,坐在門前曬太陽。
陳霧忙完回來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他拿起晏為熾的鞋在牆上敲敲拍拍,泥巴掉下來了不少,剩下的用棍子戳掉。
明天就走了,時間過得越來越快,想做的事有很多,又好像做不了多少,陳霧發起了呆。
晏為熾打開相機,翻著進山拍的照片吸引陳霧的注意力:“祖宗,看看哪些保留,哪些刪掉。”
陳霧溫順地挪著凳子坐到他身邊,挑起了照片。
“喵~”
一聲奶奶的叫聲闖入這片溫馨之地。
很小一隻貓趴在村長家的院牆上麵,三種花色。
晏為熾瞥了瞥陳霧白白潤潤的側臉,心頭一動:“養不養?”
陳霧抿嘴:“不知道是誰家的,我問問去。”
話落就去夠貓。
貓沒有跑,真就讓他碰到,抱了下來。
“阿熾,你看它,好小啊。”陳霧抱著貓對晏為熾笑。
晏為熾長歎,兩年前就說帶他回老家看土貓土狗,現在才走上這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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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鱔讓大媽拿去廚房殺的時候,陳霧抱著貓回來了:“小嬸嬸家的,給我了。”
貓的腦袋枕著陳霧的手臂,小睫毛,肉嘟嘟的臉。
“叫什麼?”晏為熾好整以暇地凝視曾經說沒想過養貓狗,如今對貓滿眼都是喜愛的人。
陳霧說:“綿綿吧。”
晏為熾:“……”見陳霧期待他的認同,他昧著良心,“絕配。”
陳霧臉微紅:“也沒有到絕配的程度,一開始不習慣,多叫叫就習慣了。”
晏為熾穿上鞋,餘光瞥到什麼:“怎麼還來了條狗?”
“噢,小嬸嬸問我狗要不要,它咬我褲腿了,我就要了。”陳霧呆呆的。
晏為熾打量他身後不遠怯生生的小狗。土黃土黃的,估計也有三五個月大。
“名字也想好了?”晏為熾隨口問。
陳霧:“豆豆。”
晏為熾忍俊不禁,都是好養活的名字。
家裡麵積足夠一貓一狗玩了,陳霧生物鐘又自律,早起遛狗沒什麼問題,但是,
晏為熾思慮:“你住校,怎麼養?”
“那我不住校了。”陳霧說。
晏為熾一頓,目光憂鬱起來,這家夥大一那會兒他就建議在家住,不聽他的。
現在為了貓狗就改變了主意。
晏為熾吃醋了,對家裡的兩個新成員嫌棄上了。
貓一時半會挑不出能說的點,狗可以。
晏為熾不鹹不淡地開口:“這狗的戰鬥力怎麼樣。”
陳霧眨眼:“小嬸嬸說狗跑得很快,很寬的坑都能跳過去,這麼小就會看家了,長大了比它爸爸還厲害。”
他把貓放地上,摸摸蹭在他腳邊的小狗腦袋,認真地說:“來,給新主人凶一個。”
小狗衝晏為熾低吠了幾聲,踉蹌臉著地。
晏為熾陰陽怪氣:“這狠勁,有幾分那時候被我鏟下去的西德原老大風範。”
陳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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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程當天沒有起霧,陳霧帶晏為熾去山頂看了日出,大片霞光披在他們身上,點綴在他們溫存纏綿的唇齒之間。
陳霧舔唇上的吻|痕:“阿熾,你這次回來後,親我都很用力。”
“原因你不知道?”晏為熾沒好氣。
陳霧點點頭:“在這之前你快兩個月沒回來過,很想我。”
“知道還問。”晏為熾的下巴蹭著他發頂,相機舉起來,對準他們。
這幾年拍過很多合照了,似乎少了什麼,應該有一張什麼。
麵頰一軟,陳霧親了上來。
晏為熾按快門。
行了,缺口補上了。
早該補上的,晏為熾被自己的粗心大意氣得要吐血,什麼都想跟懷裡的人做,計劃表擠滿了,就會有擠不進來掉下去的。
晏為熾檢查相機的電量:“繼續親,我把以前的補上。”
陳霧目瞪口呆:“那要補多少啊,我怕把你親破皮了。”
“彆管。”晏為熾微彎腰,腦袋湊過去。
不可能一次補上,場景總要換的,日期也要變動。
“阿熾,我親你的照片,你彆設置成微信頭像。”陳霧想到什麼,趕忙說。
晏為熾不動聲色地退出微信頭像設置頁麵:“我會做那麼俗的事?”
陳霧的眼神有些一言難儘:“我不說了。”
“我還有什麼漏了的,要提醒我。”晏為熾耿耿於懷,眉頭皺在一起,“彆讓我很久以後才想起來,錯過很多。”
陳霧把揣在袖筒裡的手拿出來,捧著男朋友的臉摸了摸:“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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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下山的時候,村裡人已經在等著他們了,蛇皮袋塑料袋籃子擺了一堆。
晏為熾麵色古怪:“不會是給我們的吧?”
陳霧輕聲:“是給我們的。”
大家早早就開始弄了,寄快遞不方便,回來了可不得多讓他拿點。
豬都是連夜殺的。
除了包菜黃豆黑豆大米菜籽油南瓜年糕芋頭豬腿這些大件,還有雞鴨鵝,大多是殺好了的,活的也有兩隻,讓他帶回去養著生蛋。
後備箱裝不下了,就塞到後座。
晏為熾腿前麵都放了一桶土雞蛋,他沒有哪一刻像此時這麼清晰的認知到一點,陳霧很受村裡人喜歡。
載滿了關愛的車子在鄉親們的揮手告彆中離開了村子,多了一貓一狗。
貓在陳霧懷裡睡覺,狗在他腳邊睡覺,哪個都沒往晏為熾那湊。
車到休息區,陳霧把暖爐似的貓抱下來,解開安全帶跟晏為熾下去走走,吃點東西喝點水。
“待會換我開,你睡一覺。”晏為熾喝的是保溫杯裡的溫水,放了幾個黑枸杞,一水的紫藍色。
陳霧幾口吃掉大媽趕早炸的芋頭乾:“好吧,那你彆開快了,注意安全。”
他檢查晏為熾手上的水泡,破了,結痂了。
晏為熾跟他麵對麵,情侶的圍巾被風撩著你吻我一下,我吻你一下。
不時有車主跟乘客從他們身邊走過,正大光明或偷瞄他們的關係。
他們都不在意。
晏為熾去裡麵買煙,陳霧回車上等,貓窩到他腿上,他力道輕柔地擼著貓的耳朵跟背脊,兜裡的手機震了起來。
陳霧接通:“潛潛。”
聽筒裡是趙潛略微不尋常的聲音:“哥,你從老家回來了嗎?”
“在路上了。”陳霧透過車窗尋找晏為熾的身影,視線裡都是活動的行人,找了半天也沒找到他。
買個煙要買這麼久。
趙潛吸了口氣:“首城出大事了。”
陳霧停下擼貓的動作:“是什麼事?”
“薑涼昭死了。”趙潛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