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員走流程的問了幾個問題就走了。
陳霧站在原地發愣。
“喵~喵~”三花咬著他的褲子往他身上爬,他托住三花,“不釣了,回家了。”
陳霧抱著貓走到路口,掉頭回去拿被自己落在湖邊的一網兜魚跟小折疊椅,以及漁具。
魚竿半截進水,鉤子上的餌早就沒了,巴掌大的鯽魚還在上麵掛著,怎麼都逃不掉,掙得腮都破了,看著很可憐的樣子。
陳雯把它放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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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起偷盜嬰兒案,從癱到日光下到結案,速度非常快。
陳霧才到家,新聞就登上了。
警方的通報很簡約,都沒用真名,隻揭露了案件結果。但是不缺乏小道消息的散播。
網友們各個平台蹦躂著,通過所謂的爆料把破得稀巴爛的信息拚湊了出來。
嬰兒偷盜案的內核是頂級豪門的血腥內鬥,被偷的主人公是首城新貴大熱人物季先生。起因是警方接到了一通匿名舉報電話,匿名人士在網上看到季先生的父親照片,記起了一樁往事。
說是多年前在江邊看到他抱著一個嬰兒慌張跑走,繈褓裡都是水。
就是晏家老三一家出事的那條江。
匿名人士隻是抱著懷疑的態度打的電話,因為季先生的年紀能對得上,而且跟他父親長得並不像,警方派人去晏家老宅走訪,向晏老爺子的三女兒求證查問,再去薑氏找另一個當事人,如今的總裁季明川。
相對權威的母子鑒定結果一出來,案子就迎來了尾聲。
電視劇都保守了,現實中的豪門爭權奪勢,手段極其殘忍,沒有不可能的,隻有你想不到的。
晏家老三即將臨盆遭遇綁架期間產子,被丈夫救回的路上碰到所謂的意外墜江,實際上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自家人買凶要他們死於非命死在外麵,綁架極有可能也是那夥人乾的,或者是另一夥人。
以當年的局勢,除了集萬千寵愛於一身,正在坐月子的五太太,其他四位太太要麼因病去世要麼離異,但她們都有子女在晏氏,在晏家,因為那四方勢力都在嫌疑人的名單裡。
名媛頭銜排在老三後麵總被放在一起比較的老四老五跟老七老九那方可能性比較大,其次是……那位一母同胞卻沒她受待見的哥哥,當時還不是藝術家的老藝術家,怕粉絲聞著味道過來就沒直說。
老三大難不死,醒來以為孩子跟著丈夫一起離開了人世,被心病折磨了這麼多年。
好在老天有眼,母子重逢。
太慘了。
季先生哪是窮人家的孩子啊,分明是晏家的金貴外孫,母親是第一名媛,父親雖然慘死家族也早就敗落了,但不影響他出身就含著金湯匙,卻平白無故的吃了十幾二十年的苦。
先前稱“季先生的父親出道能秒殺一眾小鮮肉”的那批人,開始謾罵不愧是人販子,長得詭異心術不正。
人販子真不是人,把他養大又怎樣,他本該享受精英教育生活富裕的那些年誰來還他。
吃瓜群眾的力量是強大的,人販子的個人信息被挖出來,季家人遭到了網暴,他們紛紛沉底,沒人敢去找季明川攀親撈點好處了。
有小部分網友恍然,薑氏老董去年之所以踩著兒子的葬禮選繼位者,急著幫在國外深陷麻煩的季先生脫困護送回國,讓女兒跟其結婚,是因為他早就聽到了風聲,不是他高攀,是自己女兒高攀。相關言論一起來就被淹沒。
還有零星的看熱鬨不嫌事大,有意無意的把矛頭指向季先生他哥,懷疑對方知情不報。
畢竟跟人販子生活了多年,關係親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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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霧在跟餘盞通電話。
餘盞開著會,助理進來告知了他此事,他欲要接著開會,助理又跑進來,拿著他的私人手機說有來電。
於是會議就暫停了。餘盞坐在辦公室,鬆解領帶端起咖啡飲了一口:“我也有點意外。”
陳霧站在大觀景台麵向陽光:“以前聽你說過晏家老三,就是有個小孩滿月宴那晚,我開車送你去吃宴席。”
“我記得。”餘盞道。
陳霧溫吞地說:“那你能不能幫我查查……我爸真的是……”
餘盞放下咖啡,兩指微屈敲在杯子的白色立體多邊形上:“我了解的就是當初告訴你的那些,基本算是全部了,網上翻到的部分東西我都不知道。”
是有心人塞進去的,而不是網友挖的,趁機在裡麵攪混水,真真假假。
關於警方說的匿名人士,其實就是早就握住了這張牌一直在等時機,現在才打出來的某方勢力。
再等等就能自己浮出來。
是薑氏的幾率不大,薑氏更像是盟友,各取所需,各懷鬼胎。
陳霧剛要掛,餘盞道:“我過五分鐘打給你。”
五分鐘一到,餘盞的電話就過來了,他把動用人情查的線索透露給陳霧。
“那時候某幾家媒體背後有人撐腰,報道了晏家眾多綁架案的其中一起的頭尾,開頭是晏家老三一家在境外脫離危險,一起上車的照片。丈夫開車,妻子在副駕,後座是隨行的保姆抱著嬰兒。”
“再一個就是事故現場的報道,妻子緊攥著失去生命氣息的丈夫的手,保姆的屍體飄在附近,嬰兒不在。太小了撈不到。”
陳霧還在太陽下,臉比平時要白一個度。
餘盞的吐字尾音都顯得穩重能讓人感受到安全感:“你養父年輕時曾在晏家老三的琴行打過雜。”
他有條不紊地講出自己的分析推測。
“當年晏家老三的愛慕者尤其多,你養父或許也對她抱有男女之間的念頭,事故發生後他出於擔心就去找了,他在下遊哪個角落找到還有口氣的嬰兒帶走,藏在深山裡另有打算。”
“之後又改變主意,默默將孩子養大視作親生。”
“也有可能全都不對,他對晏家老三沒有意思,也不關注那起事件,一心為生計奔波,嬰兒是他路過江邊撿的。”
“當然,我沒和你養父接觸過,不清楚他的為人,這隻是我的客觀想法。”
餘盞立在多功能牆體前,按遙控器調到新鮮出爐的資料,他遊覽著生怕漏掉哪個細節沒讓陳霧知道:“你養父已經過世了,死無對證,或許你可以試著回憶回憶他有沒有寫東西的習慣。”
漫長的寂靜。
餘盞沒在意辦公室外的一眾高層,他耐心地等著。
又過了好幾分鐘,餘盞才聽見陳霧說話,他說:“不是她自己抱著的啊?”
餘盞詫異陳霧聽完全部,關注點竟然在這上麵:“嗯。”
陳霧蹲下來,手掌放在黃狗的背上,輕輕順著毛:“我不願意去相信他是有意偷走彆人家的孩子。”
餘盞說:“這是人之常情,在確鑿的證據出來前,你不必將自己歸到道德感淺薄,不明是非不尊重法律這上麵去進行自我譴責。”
陳霧喃喃:“還能有確鑿的證據嗎?”
餘盞沒直接回答,而是說:“人生在世,要去模糊一些事情,不會就學,模糊了才能過得輕鬆。”
年長不少,總能分享一些經驗,關於怎樣麵對自己,麵對他人。
陳霧自言自語:“他有個小木箱,裡麵有什麼我不知道。”
黃狗舔陳霧指尖上的魚腥,回來都忘了洗手。“我不會趁他不注意偷看……木箱好像不在了……我都沒有注意到……老屋翻新沒見到過……”
“也許一切會有水落石出的那天。”餘盞安撫著。
大概隻有陳霧一個人在意真相,他的養父隻是一枚微不足道的棋子而已。
儘管把這樣的事實說給他聽,會有些殘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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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首城都在議論晏家的事,黃遇頭皮都要炸了,不對,是腦細胞都要死了。他把幾個嘰嘰喳喳彙報工作互相甩鍋,堪比菜市場大媽吵架的下屬轟出去,蹲到沙發上找他熾哥。
全無小總裁的英明形象,猶如路邊看大戲的。
黃遇哀嚎:“熾哥,天塌了地陷了,明兒就爆發喪屍危機了。”
晏為熾不陪他演:“有屁就放。”
“國內的新聞你都不關注的嗎,朋友圈也沒看啊?”黃遇露出果然被我猜中不愧是我的得意,完了就是罵罵咧咧懷疑人生,“我跟你說,滑天下之大稽,這輩子不會再有的冷笑話,姓季的是你三姐的兒子!他竟然是你外甥!”
話聲裡都能聽出巨大的驚歎號。
黃遇要瘋了:“咱這個世界不會是虛構的吧,如有雷同純屬巧合?”
沒得到熾哥的回應,估計是意想不到在消化,黃遇自顧自地吐槽,接受不了這個不可思議又無比操蛋的現實:“都說外甥像舅舅,他跟你哪像了?怎麼就成半個晏家人了,我真草了,這下他更人五人六了。”
晏為熾坐在電腦前,目光落在屏幕上:“你要說的就這個?”
黃遇滿臉精彩誇張的表情一滯,熾哥這反應不對啊,怎麼跟早就知道了一樣。
“沒事就掛。”晏為熾說,“我還要挑選婚戒的設計圖。”
黃遇:“……”
“不是,熾哥,現在出了這麼……婚什麼戒?靠,你們要結——”
“陳霧打給我了,彆煩他。還有,管住嘴,要是影響我後麵的求婚,我抽死你。掛了。”晏為熾掛掉就接通陳霧的電話,嗓音秒變溫柔,“還在釣魚?”yushugu.
“我在家了。”陳霧還蹲在黃狗邊上,腿發麻。
晏為熾把鋪在眼前的圖紙收了收,低聲問:“釣了幾條魚?”
陳霧說:“一小盆。”
“那麼厲害。”晏為熾誇讚,“打算怎麼吃?”
“小的做成魚乾,大的煮了給綿綿豆豆吃。”陳霧回答。
“它倆有口福了。”晏為熾嘖道,“等我回去了,釣魚的時候捎上我,我給你串餌,釣了魚我要分到最大的。”
陳霧垂下眼睛,陽光打在他冰涼的後頸。
晏為熾不詢問,他就沒了聲音,腦子像是斷層了連接不上。
“回魂了,祖宗。”晏為熾無奈地歎息。
陳霧發出很輕的氣音。
晏為熾道:“去廚房倒點水喝,吃個蘋果,彆用小刀削皮了,連皮吃。”末了又叮囑,“慢點走。”
陳霧鈍鈍的站起來,拖著麻掉的腿離開觀景台。
晏為熾一直在留意聽筒裡的動靜,當他聽著哢嚓哢嚓聲,眉頭終於漸鬆:“影響不到你。”
一個沒說,一個沒問,不言而喻的進行到某件事上麵。
陳霧咬著脆甜的蘋果:“警方找我問話了。”
“我知道,”晏為熾說,“沒事。”
陳霧把嘴裡的那塊蘋果吃下去:“我第一時間找的餘盞。”
晏為熾佯裝吃醋,分散他的注意力:“是嗎,我不是你的第一選擇了?”
陳霧忙解釋:“你是的,情況不同,因為餘盞曾經講過你三姐的事,我就覺得他知道一些比較隱秘的信息……但是發生那件事的時候,你也才出生不久,你不了解的。”
晏為熾的情緒淡去:“確實才出生不久。”
他跟季明川同歲,當時也是個嬰兒,大點的嬰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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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花跟黃狗大抵是感覺到了主人的心情,都不鬨騰了,乖乖地躺倒在他腳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