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山裡,荒涼的豪宅區
晏為熾在一塊地旁站立,稀稀拉拉的藥材幾乎快被雜草淹沒了,他臨時被老婆安排了這趟差事,起大早過來的,胡渣都沒刮。
配著隨意支棱的金發和沒完全翻好的襯衫領子,以及掛在脖子上沒怎麼係緊的領帶,整個人的狀態略顯潦草。
喬秘拎著個袋子站後麵,他擔心少爺這副沒睡醒的樣子會被藤蔓絆倒,一頭栽進地裡吃一嘴泥,磕破嘴皮跟心上人哭訴三五個小時,影響今天的行程。
作為心係晏氏帝國大業的下屬,喬秘自告奮勇道:“少爺,要不還是我來挖吧。”
晏為熾麵色一冷:“你來什麼,和你有關係?”
喬秘:“……”
“工具留下,人站那邊去。”晏為熾指向一處,“給我拍視頻。”
喬秘把手裡的袋子放地上,他的思維還沒從“我想幫忙,少爺卻一臉我老婆給我的活你也敢搶”的一言難儘上移開,一時沒聽明白:“拍什麼視頻?”
一個學霸型的稀缺人才,留著學生頭齊劉海,碰到自己不了解的區域瞪大眼睛,瞧著傻逼逼的。
晏為熾笑道:“我剛才說什麼了,重複。”
喬秘頭皮一緊,他的大腦形成風暴,幾秒後就記起原話,並沉著地口述了一遍:“拍少爺您是吧,好的,我馬上拍。”
晏為熾昂首。
喬秘擦擦臉上的冷汗轉身,背後冷不丁地傳來一句,“記得開美顏。”
他腳下踉蹌:“美,美顏?不需要的吧,以您的風姿。”
“少拍馬屁。”晏為熾彎腰在袋子裡找找,拿出一把趁手的鏟子,“讓你開就開,開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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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天邊灑下來的晨曦裡,晏為熾把袖子擼上去,領帶的下端塞在襯衫裡,他蹲著,一手握住藥材,一手拿鏟子刨根。
土綿細混著沙子被他刨開,沒見著藥材的根。
種得比他預料得還要深。
晏為熾的動作跟粗野煩躁不沾邊,他耐心十足稱得上溫柔。
因為這是愛人的心血,理應得到他的重視。
不多時,晏為熾挖出來一株藥材,小心地抖了抖根上麵的沙土,放邊上躺著。
一共不到十株藥材,晏為熾用了一個多小時。他完事的時候,陽光已經燦爛起來了。
晏為熾在並排躺的藥材裡撥了撥,挑出長得周正的兩株,按照被他記在手機備忘錄上的步驟,把藥材處理好裝進小木盒中,他這才長長地吐了一口氣,有閒情點上一根煙,環顧四周的建築樓棟。
喬秘停止拍攝,他敏銳地想,少爺不會要收購這片鬼區給陳先生用作藥園吧?
“我看看你拍的。”
喬秘回神,他立刻將新鮮出爐的視頻送到少爺眼皮底下。
拔草,刨坑,挖藥材的全套流程都被鏡頭記錄得一清二楚,包括土裡的小可愛們。
晏為熾瞪著視頻,唇邊的煙抖了抖,見鬼似的:“這他媽怎麼不像我。”
這不是廢話嗎,美顏按你的要求開到最大了。喬秘無語望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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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美顏開過了,入鏡的活人死物都變形了,發還是要發的。
晏為熾發給陳霧,等他來驅散自己的疲倦。
這個時間,陳霧那邊是夜晚,放學了走在校園裡,不知道有沒有同學跟他一起。
八成是有的,他開學不到一星期就結識了不少朋友,也很積極的參與大大小小的社交活動。
貨真價實優秀的人,不管在哪個國度都會發光。
更何況還具備強大的內心,包容的脾性。
車開往山下,晏為熾坐在後座,兩片淺淡的唇上下一碰,發出一聲裹著自豪的輕響,他降下車窗吸煙,辛辣的味道在他的喉間衝蕩,手機上來了回信。
陳霧:【阿熾,你自己挖的啊。】
晏為熾咬著煙敲字:【你交代的事,我能讓人代勞?】
陳霧:【辛苦了。】
接著是一朵玫瑰花綻放的表情,土土的。
陳霧:【我注意到你挖土的時候有好幾條蚯蚓,肯定還有我沒看到的,你都不怕,真厲害。】
晏為熾很享用這類直白淳樸的誇讚,勝過天花亂墜的修飾詞,他的眼前浮現出陳霧邊走路邊給他發信息的一幕。
晏為熾:【彆在走路的時候用手機,找個地方待著再用。】
陳霧:【沒有在走,我在餐廳準備吃晚飯。阿熾,送給覃小姐的那兩株是原版,其他都是我自己瞎搗鼓的改良版,基因不純,正在試驗階段,你帶回去,照著我寫給你的方法製成香囊,家裡跟公司都掛一隻。】
晏為熾:【我哪會。】
陳霧:【你可以的,你多聰明啊。】
晏為熾的麵部輕抽,這麼一說,他覺得自己可以上天入地無所不能。
陳霧:【阿熾,我剛又看了兩遍視頻,你的臉怎麼奇奇怪怪的,是不是瘦了啊。】
晏為熾修長的手指摩挲麵頰輪廓,瘦是瘦了點,但遠遠不到視頻裡的程度,那都壓縮變形了,跟一外星失蹤人口似的。
晏為熾:【那是美顏。】
晏為熾:【你喜歡看的直播都把美顏開大,我以為你就好這口。】
陳霧:【……】
陳霧:【你的眉骨跟五官比例都生得剛剛好,不適合開美顏的。你已經夠帥了,真的。】
晏為熾:【大清早的就給我灌迷湯。行了,我今天一定努力賺錢。】
逗了會遠在異國的愛人,晏為熾後仰頭靠著椅背,姿態昏懶地對著車頂噴吐煙霧。
一通來電打斷了他的相思時刻。
聽筒裡是黃遇明朗且激動的笑聲:“熾哥,我到了!”
晏為熾:“在路上了,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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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班高峰期,晏氏大樓裡都是匆匆忙跑著去趕電梯的男女。
嘈雜聲在因為什麼後,詭異地凝住。
轉門外的人進來,也停下了自己的言行舉止。
一個個都像是遊戲裡的人物,被玩家操控著在原地站定,視線集中在同一個方位。
在那方位是擦皮鞋的董事長。
大盒的濕紙巾在他腿上,他屈著腿低著頭,長得好氣質正,領帶塞在襯衫裡不顯邋遢反而有股子慵懶的性感,皮鞋上有半乾的泥土。
各層的員工們看著此情此景,麵麵相覷。
董事長真接地氣,真不把他們當外人。
晏為熾把臟了的濕紙巾丟到垃圾簍裡,嗓音沉冷:“嫌每天的上班時間太晚了?要我提前半小時?”
眾人一溜煙地跑了。
晏為熾掃了掃自己腳上的皮鞋,還有土,西褲上也有一點。
生活助理一堆,隨便叫哪個都行。
但他沒叫。
生活助理也要在他個人的邊界線外活動。
晏為熾抽了兩張濕紙巾,其實皮鞋跟西褲都可以換掉,他又覺得沒到那地步。
旁邊的喬秘夾著公文包,攤開行程表。
“八點五十開早會,九點三十五颶行行長會來與您洽談,需要的A(1)號文件在您辦公桌上的第三檔類第一位,十點十分技術部會做彙報工作,材料會當場交給您……下午兩點赴西呈機場,乘MK3175於三點二十抵達梧洲,歇腳地是鉑爾特酒店613號房,四點半拜訪鑫政的徐老先生,一助會帶上備好的禮品隨行,五點到六點在徐家用晚餐……”
晏為熾收拾好起身,食指挑出襯衫領扣裡的領帶,幾下提上去,束了束收在領子下麵,闊步朝著電梯方向走去。
喬秘腿短,小跑著跟在後麵,嘴裡還在繼續兢兢業業的通報行程,魔神來了都擋不住,他必須報完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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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為熾一進辦公室,在等候室乾掉兩杯咖啡的黃遇不等彙報就跑了進來。
“我的熾哥啊,你是從公館過來的嗎,這路程不對啊,”黃遇舉著佩戴全球限量款名表的手,鬼叫鬼叫的,“我給你打電話的時候還不到七點,你看看現在什麼時候了都……”
瞟到辦公桌上的兩個小木盒,他登時閉上了嘴巴。
晏為熾抓緊時間給綠植澆水:“接著叫。”
黃遇嘿嘿,他打開其中一個木盒瞧了瞧,正經道:“熾哥,替我謝謝陳霧。”
晏為熾:“自己跟他說。”
“好的好的。”黃遇打了一行信息給他過目,“你看,我沒說彆的吧。”
就這麼暴露了自己對陳霧的備注。
——S級垂釣師。
黃遇想息屏已經來不及了,晏為熾說:“我看看我的。”
“這有什麼好看的。”黃遇此地無銀三百兩,“真沒什麼好看的。熾哥你早上肯定很忙吧,我就不耽誤你時間了。”
抱起木盒就要走,一隻手抓住了他的肩膀。
“手機給我。”
“靠,死定了。”黃遇抱著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的心理上交手機。
晏為熾看到了自己的備注。
——S級吃鉤魚。
辦公室靜得嚇人。黃遇都準備等死了,冷不防地聽到他熾哥說:“一股子春聯味,還挺配。”
黃遇:“……”熾哥的等級又升了。
“雖然配,但是,”晏為熾的眉眼壓下去些許,“彆什麼釣不釣的。”
黃遇心虛地乾笑幾聲:“一開始用的,後來就沒有管了一直是這個,我改一下,我現在就改。”
改什麼?
陳霧一個釣係中的王者,除了垂釣大師,還能有什麼更貼切的東西可以跟他掛上?
黃遇的腦細胞成群結隊地赴死,偏偏熾哥一直在邊上盯著。
那氣場跟壓迫感簡直了。
“彆磨蹭。”晏為熾還有花草要澆水,“快點。”
“馬上!”黃遇飛快改了陳霧的備注。
直接用了全名。
黃遇還順便把熾哥原來那個一並改了,也改成了名字。
因此這對兒在他微信裡的備注就是,陳霧跟熾哥。
晏為熾皺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