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契文書在火光中打著卷。
‘狐十六……二七, 喜結連理’幾個字剛在狐十六眼中出現了一瞬,就被火光吞噬,燃燒殆儘。
最後一絲火苗消失後, 冥冥中狐十六好像聽到什麼被剪斷的聲音。
他隻覺得心裡空落落的, 那股從頭到尾被絕望浸透的感覺,幾乎要與母親去世時的悲傷持平。
狐十六嗚咽出聲,他沒有家了。
被狐狸洞除名,與狐二七和離, 天下之大, 再也沒有他避風的港灣。
他四肢被捆, 隻能用鼻尖去觸碰那殘餘的灰燼。期待從中找到一星半點自己和狐二七在一起的證明, 但什麼都不剩。
灰燼是滾燙的, 心底卻愈發冰涼。
狐大娘不忍再看他, 走上前幾步給秦無和蘇苒之行了一個大禮。
“仙長用來溫養妖胎殘魂的發簪屬實珍貴, 狐十六本應還給仙長,但整個狐狸洞, 並無任何養魂法器。”
她神色裡多了絲不好意思, 繼續說,“不知仙長可否應允以物易物?”
蘇苒之琢磨著秦無前幾日那些話的意思, 大概是下次逛街買新的鳳釵。
於是她看了秦無一下,轉頭對狐大娘道:“善。”
狐大娘鬆了口氣。
當即從肚皮下垂時厚厚的褶皺裡翻出一堆東西。
她一一擺在地上:“這是用老身毛發編成的‘捆仙索’。”
其實就是叫這個名字, 遇到真仙的話, 恐怕還沒近身就斷了。
“這是老身年少時遊曆買到的夜明珠。”
“這是狐族自己研製的固本培元丹,與素衣姑娘手中的一樣, 這裡有三十粒。”
不等她介紹完, 蘇苒之和秦無都看上了最後那隻小酒壺。
裡麵的酒聞起來有股甜滋滋的味道,估摸著應當是果子釀。
蘇苒之彎腰撿起酒壺, 綁在自己腰間。
“用這瓶酒換就好了。”
狐大娘愣了愣,她想說的是這裡的東西全都用來換那枚可以養魂的鳳釵。
蘇苒之明白她的想法,但其他東西她和秦無著實用不上。
那固本培元丹在彆人看來或許很珍貴,但有什麼丹藥的療效比得上她的功德之力呢?
如果狐大娘稍稍漏出來一點金子,她和秦無可能還會要。
因為貧窮。
蘇苒之和秦無壓根就沒想過拿了東西去典當行換錢。
他們救治素衣的酬金有二十兩,足夠兩人一路吃喝不愁去往深潭了。
若是狐大娘和狐三一把銀錢擺在他們麵前,可能還算這些錢跟他倆有緣。
但若是沒給,那就是緣法沒到,兩人也不強求。
銀錢左右不過是身外之物,執念太重,反而會阻礙道心成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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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走前,秦無用靈力把鳳釵上精致的雕刻溶沒了。
木文能一眼就認出這鳳釵是封存了梁書生的那枚,溶其雕刻是擔心還有其他幫助過上一任長公主的修士也認出發簪來。
畢竟踏仙途修士的壽數一般都有三甲子以上。
也就是說,那些修士還活著的概率很大。
秦無此舉也是為了避免沾染麻煩、牽連因果。
至於發簪內部……
火靈之氣已散,世間出現一個可以滋養神魂的發簪也不是什麼稀奇事,不是麼?
秦無撤回綁帶上的靈力,狐十□□肢上的束縛頓時解除。
蘇苒之帶著酒壺,跟秦無和素衣往回走。
狐大娘看著他們的背影,趕緊說:“兩位仙長留步,素衣姑娘不願責罰狐十六,兩位也直接放過……”
使用邪術是大罪,兩位仙長和受害者卻什麼都不做,這看來是太便宜狐十六了。
狐大娘看來,素衣姑娘不打罵狐十六的話,兩位仙長至少是要斷狐十六一條腿作為他蓄意害人的代價。
結果蘇苒之和秦無就都這麼走了?放過狐十六了?
蘇苒之擺擺手,頭也不回地說:“天道已經降下懲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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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大娘是很久之後,再見到不斷為親娘聚攏殘魂的狐十六,才知道當素衣決定不打罵狐十六後,他就沒法與發簪內母親的殘魂交流了。
除了能感知到母親殘魂安安靜靜的蜷縮在發簪裡外,他再也得不到來自母親的任何回應。
狐十六與母親之間就好像隔了一道看不見的壁障,看似觸手可及,實則永生相隔。
狐大娘愣了半晌,才喃喃道:“這都是天意啊。”
若狐十六不折騰這些邪術,他也確實跟親娘陰陽兩隔了。
也罷,狐十六自己造下的孽,所有苦果都是他該受的。
狐三一這邊雖然沒了妻子,但卻得知他和紅堇的孩子狐五三現在在仙道門派天問長。
即使不知道能不能接回來,卻好歹給了狐三一好盼頭。
現在整個狐狸洞裡,最讓狐大娘放心不下的隻剩下狐十六。
她用一雙剔透的眼睛盯了狐十六很久,才緩緩說:“好孩子,這輩子受了苦,下輩子就能甜起來了。二七和五五現在過得不錯,她們娘倆沒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