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出所料,又走了一個時辰,蘇苒之和秦無才堪堪到了宴客廳正門口。
門口坐著一位頻頻抖腿的石頭人,他看到蘇苒之一行人,最後目光落在掌門人身上,說:“讓您受驚了,她們隻是有些頑皮。”
敲門鬼姑娘斜睥了一眼石頭人,一言不發的走了進去。
進入山洞後,熱浪和喧囂聲像岩漿一樣流淌過來,熱鬨非凡。
一位穿著粉紅衣裙的鬼新娘悄悄走過來,在蘇苒之手心留下一張字條。
“山神這次打算正兒八經拜堂成親,想要救可宋,得在禮儀之前。”
不然,等到婚禮被天地見證,那夫妻倆就成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鴛鴦了。
蘇苒之從中還讀出了一條信息,那就是山神娶其他姑娘之時,居然沒有拜堂。
所以這回,山神是來真的?
就因為可宋的符師身份?
蘇苒之看完紙條,看著宴客廳角落裡一位鬼新娘的手勢,跟著她往過走。
還沒走幾步,就被另一位鬼新娘攔住。
“他、他剛去了可宋姑娘房裡。”
這個他,無疑就是山神。
從最開始蘇苒之和秦無進入山體中,得到的最關鍵的消息就是,山神極其守規矩。
按照民間規矩,婚前夫妻雙方最好不要見麵才對。
可山神此番不按套路出牌,鬼新娘們的計劃被山神全盤打散,大家全都頓在原地,蘇苒之和秦無也不能進去了。
蘇苒之覺得山神應該不大可能在這時‘霸王硬上弓’,但誰也說不準現在可宋姑娘房內正發生什麼。
她拉了拉秦無的指尖:“咱們等一炷香的功夫,如果還不出來,就去敲門探探虛實。”
鬼新娘低頭看了眼蘇苒之的手,小聲說:“我們去,你彆去。”
掌門人和武道長這會兒沒敢跟過來,但離得不算遠。他們大概知道兩位仙長要去救人了,自然不敢再礙手礙腳。
掌門人看著幾位鬼新娘將蘇苒之和秦無圍著,心裡很是擔心。
武道長麵上露出害怕的神色,卻還是說:“沒動手沒動手,可能在商量事情。”
掌門人都懵了:“她們也跟著救……嗎?”
武道長就算知道什麼也不會說,跟著掌門人一起懵:“不曉得……仙長們厲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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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某個鎮子上邀請來的司儀很是敬業,他完全不知道鬼新娘們不是人,隨手拉了一個,說:“吉時都快到了,怎麼還不見新人出來?這誤了吉時可不好。”
鬼新娘抬頭看看黑漆漆的石壁,心道這也真難為司儀了。
在這種情況下都能掐算吉時。
鬼新娘對待凡人不是一般的客氣,說:“那你跟我去叫老爺出來。”
山神一般不殺生,有司儀在,鬼新娘也多了份膽子。
司儀初生牛犢不怕虎,說:“好嘞,咱們趕緊去。過了吉時,影響的可是夫妻的恩愛啊。”
蘇苒之見司儀走了,悄悄跟到門口。
聽著那司儀跟熟門熟路的說喜慶話。然而屋內什麼聲音都沒有,不說應答,連呼吸聲都不存在。
要麼可宋死了,要麼可宋不在!
蘇苒之說:“踢門。”
“哎哎哎,你們怎麼這麼凶,動不動就暴力。”
司儀愣了愣,他尚且不知道這聲音是門自己說的,他看著蘇苒之:“你是誰?這是成親、婚禮,彆胡鬨啊。”
秦無按住司儀,蘇苒之對門說:“屋裡的人呢?”
“人?”門什麼都不知道,他僅僅是個門而已,“我不知道啊。”
司儀原本想讓人過來救他,順便收拾一下秦無。
但因為他被按在牆上,確切地聽到那聲音來自他身後的石頭……
司儀愣了一下,完全不敢置信。
隨即一通更有力的聲音再次從身後傳來――“這親不成了,送賓客回去。”
司儀趕緊拍拍胸脯:“嚇死我了,我以為這石頭在說話啊。”
隨即,他意識到自己說了‘死’字,不吉利,趕緊‘呸呸呸’幾聲。
鬼新娘們一聽不成親,反應很快,一個拉著司儀去台上告知大家,其他的全去疏散賓客。
司儀站在台上才反應過來:“怎麼說不成就不成了?這可是難得一見的好日子啊。”
蘇苒之神色凝重,在門口道:“山神大人,可宋姑娘可安好?”
門突然被打開。
一身紅色喜袍的山神出現在蘇苒之麵前。
他懷裡抱著人事不省的可宋,說:“你是她娘家人?”
那邊掌門人和武道長趕緊跑來:“是是是,可宋、可宋這……”
看著掌門人一臉的悲痛欲絕,蘇苒之想,這難道真的死了?
說來也奇怪,她分明感知不到可宋的氣息和脈搏,卻又覺得她活著。
蘇苒之不知道這是不是符師的天賦技能。
白禦說:“她沒死,隻是不想成親罷了。”
掌門哭喪的連卡住,一時間不知道該不該繼續演下去。
他自然知道可宋這是自我封印了,在不懂行情的人眼中就是假死。
她以此來捍衛自己不願意嫁人的決心,掌門自然十分心疼。
但他沒想到山神這麼輕飄飄就戳穿了可宋的伎倆。
“她跟那人沒一點像,你帶回去吧,不成親了。”
白禦將可宋交給掌門,自己一邊揉太陽穴一邊往回走。若是前幾日沒碰到敖慶,沒做那麼多夢,那麼他定然要娶了可宋。
但現在……他神智清醒,懶得計較這些。
既然可宋不願意嫁,那就送回去得了。
與其在這裡舉行婚宴,還不如回去繼續做夢。
蘇苒之看了眼他的背影,感覺裡麵藏著數不儘的秘密。
似乎察覺到蘇苒之的目光,山神偏了偏頭,蘇苒之卻又很快收回目光,不給他追溯的機會。
掌門人懷裡抱著可宋,目瞪口呆:“這麼簡單?”
蘇苒之斂了斂眼眸,頷首:“出去再說。”
在場隻有秦無讀懂了蘇苒之話中含義,如果能順利出去的話。
秦無在可宋臉上掃了一眼,麵前驀然浮現出另一張蒼老的麵容。
――方沽酒。
兩人不僅僅是輪廓相似,眉梢眼角都看起來很像。
但……兩人年紀相差太大,秦無將此事壓在心裡,沒多想。
吹嗩呐、打響鑼的百姓們還沒搞熱乎,就一個個被送走,感覺十分遺憾:“這麼大的喜事啊,怎麼回事?”
鬼新娘們沒有興趣一個個解釋,隻負責帶路,轉了不知道多少彎道後,百姓們終於重見天光,他們甚至不知道自己前來參加的是山神的婚宴。
隻有事後的一兩銀子挨個給全了,回家也好有個交代。
送走普通百姓後,一個鬼新娘悄聲說:“剩下的修士和妖怎麼辦?送走?”
“那個女人不能留。”
“可她力量很強,打不過。”那便殺不了。
“……這、我有個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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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神回到自己洞穴,變回本體重新躺下。
門多跟他嘮了幾句:“你不成親啦?”
“沒意思,不成了。”
“你這樣的狀態能維持多久?”
“你是想問我什麼時候會再發瘋,”白禦像沒有骨頭一般趴著,“我發瘋的根源是我忘了大人,我現在能在夢中相見,至少近幾年不會瘋了。”
石頭人還想問他那‘大人’到底是什麼,但沒好問出來。
說著,白禦閉上眼睛。
眼前驀然浮現一個肩膀瘦削的姑娘,背著光,在她臉上分割出清晰的明暗界限。
很是眼熟。
白禦想,這不是剛剛見過的可宋的娘家人麼?
他沒多想,緩緩睡去,臨睡前,他總感覺自己忘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而那條龍,在山體腹地裡啃啊啃,在鳥哥麵前出儘洋相,偏生還十分嘴硬:“他這個小人,就是報複我!”
鳳鳥安逸慣了,這會兒也不急,趴著看敖慶表演。
覺得很有意思。
順道還給他捧場:“哦,為什麼報複你?”
“報複我以前給大人打小報告!”
鳳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