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1 章(蟠桃宴提前...)(1 / 2)

曹子年一路心神不寧的回到客棧, 看到小師弟脖頸上青筋暴起,嚇得他剛剛那一點‘尋親’的心思全都散了。

他幼時家裡被滅門,要不是師父路過救下他並養育成人, 根本不可能有現在的他。

可要不是大和尚攔著, 曹子年早就要皈依佛門,再不問世俗之事,再不尋紅塵之親。

曹子年這會兒突然意識到師父不讓自己削發的深意――他還沒完全放下。

他是放下了家仇,但卻依然期待著親情。

如今不過是因為師父和小師弟給了他家的感覺, 再加上師父和小師弟都剃度了, 所以他才想跟大家一致。

可他本質上還是個俗人, 沒資格皈依。

曹子年心裡泛著苦意, 感覺自己好像在走獨木橋, 走得搖擺不定, 一不留神就會成為孤家寡人, 摔下萬丈深淵。

大和尚看了他一眼,沉聲吩咐:“去煎藥。”

曹子年溫順的應下:“是。”

大和尚臉上昨夜的驚慌不見, 這會兒隻餘下滿心疲憊。

他的小弟子危在旦夕, 大徒弟魂不守舍,完全沒有他數十年前所‘預見’過的豐神俊逸, 舉手投足間仙氣十足的氣度。

“到底哪裡出了錯?”大和尚麵沉如水。

他感覺十分疲憊,三十年來的苦心經營好像成了一場空夢, 到頭來竹籃打水一場空。

大和尚隻感覺自己這副皮囊下的每一塊骨頭都生鏽了, 動一下就會發出刺耳的嘎吱聲。

他年紀大了,雖說踏仙途後可以多二甲子的壽命, 但那又如何?百年後依舊是一gS土。

再說, 他也沒有第二個三十年可以苦心謀劃,培育一個曹子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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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煎藥的曹子年心事重重, 直到大和尚站在他背後,才恍然察覺。

他趕緊轉過身,想要把滿心迷茫都藏住,但那雙飄忽不定的雙眸怎麼都聚不了焦。

大和尚在他旁邊蹲下,他有種自己老胳膊老腿兒幾乎要蹲不下去的感覺。

但大和尚麵上不顯,鼓鼓囊囊的肌肉將僧袍撐得滿滿當當,他問:“你出去一趟,看到什麼了?”

“啊?”

曹子年嚇得一個仰倒,還是大和尚伸手拉住他,才免於摔下去。

他心中又是惶恐,又是慚愧,但對大和尚打心眼兒裡的信任還是讓他將自己的想法和盤托出。

大和尚也驚訝不已:“你覺得那昭樂郡主跟你娘長得像?”

他說:“怎麼會這樣。你娘和昭樂郡主完全是兩個人,一點都不像。”

曹子年腦子更像一團漿糊了。

大和尚見他這樣,心中驟然升起一股微妙的憤怒。

三十多年前的他也是這樣,那會他年紀也不大,又恰好修煉有成,隻感覺自己一個人能拯救全天下。

後來他冥冥中好像‘看’到了未來。

前來祭拜的百姓聽他講自己所‘看’到的那可以壓製魔氣、拯救蒼生的人,就差把他當活/佛來拜了。

然而如今三十年已過,他曾經‘看’到過的場景一個都沒出現過。

甚至連一向聰穎,頗有慧根的小弟子這會兒都人事不省,不知道能不能活過來。

大和尚憤怒,他感覺自己被騙了。

騙得徹徹底底。

一個人若是深信某個觀點,無論旁人給他講再多漏洞,也會在潛意識中為自己所認定的東西添加補丁。

但同理,他心裡若是一旦埋下一顆懷疑的種子,那麼就會自覺尋找出無數漏洞來。

大和尚現在就是開始懷疑自己三十年前所‘預見’的全都是假的。

不過,他對兩個一手帶大的孩子的感情是真的。

因此這會兒來會在聽到大弟子喊‘娘’,就出離憤怒。

――那冥冥中的‘預見’,折騰了他不算夠,還要來折騰他弟子嗎?!

他分明見過子年的母親,子年的全家人,跟那昭樂郡主連一根頭發絲兒都不像。

更何況,那位傳聞中的長公主是大安國國君親妹妹,如果現在還在世,恐怕比子年大不了幾歲,怎麼可能當娘?!

大和尚掐了掐眉心,回憶說:“三十一年前,我路過你家,自那使劍之人手中救下你,你娘還有一口氣,我記得清清楚楚,她跟昭樂郡主沒有一點相像。子年,你娘跟你長得幾乎一樣。”

大和尚繼續說:“此前你說自己放下了滅門仇恨,我原本不欲與你講這麼多細節,但……如果你脫口而出的認為那跟長公主相像之人就是你娘,其中或許有什麼誤會。”

他看著一臉震撼的曹子年,說:“惠濟,不要誤入歧途。回去後,為師為你剃度。”

他所受過的苦,不想讓弟子再受一遍了。

曹子年不知不覺淚流滿麵。

他期盼了數十年的事情居然被師父這麼輕易的答應了。

淚眼朦朧中,他感覺自己腳下的獨木橋再也不晃了,而且有越走越寬的趨勢。

曹子年重重點頭,說:“我們還要治好小師弟。”

大和尚苦笑一下,他根本沒底氣:“為師儘力。”

-

蘇苒之不動聲色的喝完一杯水,繼續給桌上幾位倒茶。

斟茶講究七分滿,是待客之道。

蘇苒之心中對那墨跡來源已有了猜測,但總歸是她的私事,這會兒不方便給兩位城隍詳說。

為了印證她的猜測,蘇苒之繼續問馮城隍:“憑空出現在長公主府的墨跡,是沒有絲毫順序、條理的嗎?”

“可不是!”馮唯綱見蘇苒之親自給他捧茶,激動萬分,將自己所知道的東西儘數往外吐露,“最開始那些墨跡隻是出現在長公主臥房裡,準確來說,是出現在桌案上,好像真有初學者開始練字一樣。漸漸的,桌案被寫滿,字跡開始出現在臥房之外、皇宮之內。”

馮唯綱充分發揮自己的想象力:“依我所見,好像還真人把長公主府邸,乃至於皇宮當作紙張來練字了。而且啊,這個練字的人很有針對性,從長公主臥房起始,最後落於皇帝臉上。那會兒皇帝被嚇得不輕,日日都要高人守著,可依然無濟於事。國不可一日無君,眼看著他整日都在疑神疑鬼,我才現身告訴他並非鬼怪作祟。”

蘇苒之挑了挑眉,表現出適當的好奇心。

“哦?那墨跡寫得是什麼,您可有印象?”

“最開始就是簡單的橫、豎、點、撇、捺……後來就是口、令等方形、菱形字。”馮唯綱砸吧砸吧嘴,“這麼一說,還真像練字。”

蘇苒之已經可以肯定那是自己當年練的字了。

一般人練字除了基本的筆畫外,會從二、三等排列順序入手,而她爹卻把她當活字印刷術來教,基本功紮實後,直接就上手方形字和菱形字。

不過蘇苒之可能真有練字天賦,寫得有板有眼。

馮唯綱繼續說:“但……真要是有人練字的話,整個長公主府裡的所有人怎麼會全都看不到?但假如是鬼的話,我這個城隍又怎麼會毫無發現?”

長川府城隍爺適時的提出一個設想:“會不會有人用陣法隱身了自己?”

馮唯綱:“不可能,陣法會引起靈力波動,我當真是一點異常感知都沒察覺到。”

長川府城隍覺得也是這個理。

他將茶嘬飲而儘,說:“那還真奇了怪了。”

不過,大家也僅僅隻是對此感慨一下,並沒有細究的打算。

事情已經過去十多年了,再也難找到絲毫蛛絲馬跡。

這一點蘇苒之同樣不知該如何解釋,畢竟她當年是真的家裡練字,並未來過京都。

她甚至連自己的字跡曾出現在那皇帝臉上都不知曉。

蘇苒之想,墨跡從長公主臥房內起始,最後落於皇帝臉上――自始至終未曾出過人命,未曾針對過其他人。

與其說墨跡是出來嚇唬人的,倒不如說是對皇帝想要‘嫁接’長公主氣運的不滿,以此來警告他。

可為什麼要用上她練字時候的墨跡?

為什麼是她?

蘇苒之可不認為五歲的自己就有在大安國真龍天子臉上‘隔空寫字’的能力。

這樣的大手筆,更像是她爹使出來的。

蘇苒之還隱隱覺得這些字跡的出現跟她娘身份有關――姑且稱之為她娘,雖然她心中並未感知到任何血脈牽絆,甚至隱隱感覺自己不應該有娘親才對。

沒有母女關係,但蘇苒之依然能察覺自己跟長公主還是有點其他牽絆。

畢竟她對長公主的親近感是實打實的。

蘇苒之思考這麼多不過是在電光火石間完成的,旁邊三人杯中第二杯茶水還沒飲儘。

秦無自始至終沒有說話,他眼中凝著光,似乎想到了什麼,但當著兩位城隍的麵不方便說出來。

蘇苒之想找一條邏輯將上麵那些看似毫不相乾的線索連起來,她能感覺到自己距離真相越來越近了。

她甚至抓到了一線靈光,隻差臨門一腳!

她看向馮城隍,一雙眼睛清澈溫和,像初春爛漫山野間的兩汪泉水,讓馮城隍備受鼓舞。

老馮還想再說點什麼,但他對那長公主的記憶所剩無幾,實在不知道還有什麼能說。

蘇苒之提醒他:“這種墨跡在長公主下葬後就再也未曾出現過嗎?”

老馮搖頭:“不曾出現了。我不是城隍麼,不管是陵寢還是宅院,我一眼掃過去都能看到。我惦記著這件怪事,還曾經仔細觀察過長公主陵寢和宅院多次。但自那之後一直風平浪靜的。”

蘇苒之眼簾飛快的眨兩下,她眼前不自覺地出現剛剛才看到的曹子年。

那雙總是不受控製要推衍天命的眼眸此刻不顧蘇苒之意願的為她呈現出曹子年與大和尚的對話。

她曾極其憎惡這位踩著她和秦無上位的主角,後來發現他隻是一枚棋子――為了替她的命。

就像那憨厚的劉木匠之於其劉家老祖宗一樣,兩人有那麼一點微妙的牽絆,恰好符合‘請替’之術的施行條件。

因此,蘇苒之對曹子年的厭惡情緒消散殆儘,此後再也沒關注過他。

要不是今日碰巧看到,她也不會注意到曹子年。

不過,僅僅根據這堆對話來說,曹子年和大和尚好像都不算十惡不赦之人。

他們這一群原著的主角團體或許真以為自己得到了機緣,在一步步做好事吧。

蘇苒之將曹子年的存在感眨沒,隻是很想與那最後的布局人見上一見。

能想到如此巧妙的方法奪她能力,確實值得正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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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川府城隍爺為人善於審時度勢,他看出蘇苒之和秦無有事情要說,見早膳已經用完,在老馮開口邀請蘇苒之和秦無出去賭/坊玩之前,趕緊一腳跺在這人腳背上,將他未說出口的話全都凝結成一句‘嗷嗚’。

緊接著,長川府城隍爺飛速說:“我和老馮約好了兩個人出去逛,晚上再回來。前輩,我們走、走了啊。”

馮唯綱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同伴一陣風一樣的拉出了客棧,全程腳不沾地。

站在樓下學撥算盤的小二哥隻感覺到麵前黑影一閃,似乎一陣風刮過,可房門上的風鈴卻未曾作響。

小二登時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感覺有點嚇人。

那邊老馮被拽出去後,一臉的不明所以,還想要繼續回去找蘇苒之和秦無。

於是被長川府城隍爺給他著重強調了‘眼色’兩個字怎麼寫。

馮唯綱心說這都能看出來,他果真還有很多得向同伴學習。

但骨子裡的‘風騷’卻難以摒棄,他說:“你剛剛拉我出來的樣子好像要逃避結賬啊,吃完就跑我隻在那些不想花錢的人身上見到過。”

長川府城隍爺被‘逃賬’倆字給驚成了一根木頭,滿心教育的長篇大論再也說不出來。

心裡隻有一個念頭――難怪始皇當年要砍頭老馮。

就這說話本事,當真是天上地下獨一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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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苒之結了賬,小二原本不敢要他們這連昭樂郡主都要避讓三分的貴人的銀子,但當著蘇苒之的麵卻又說不出來拒絕的話,隻能收了銀子,目送她和秦無遠走。

秦無在兩人周身套了一個隔音結界,蘇苒之邊走邊將自己的想法儘數說出。

秦無神色微微有些詫異:“苒苒覺得墨跡的事情是嶽父做的?”

蘇苒之頷首:“能做到讓城隍毫無察覺,最後卻隻是嚇唬了一下皇帝,除了他,我想不出誰還能‘聲勢浩大’的‘輕拿輕放。”

而且在長公主下葬後,怪事自然而然就沒了。

秦無原本想將自己的判斷說出來,卻又被蘇苒之這句話給提醒到了。

他嘴唇動了動,卻是吐出來一句話:“苒苒覺得嶽父真的是嶽父嗎?”

這宛如繞口令一般的話,蘇苒之聽明白了。

秦無這是在問她‘凡人之能如何做到蒙蔽城隍爺’,而且遠在千裡之外就能蒙蔽當地城隍爺。

她脫口而出:“你懷疑他是天道?”

秦無:“……啊?”

恰在此時,天空驟響一聲悶雷,仿佛在否認。

蘇苒之眼尖的看到他們附近一棵樹無風顫了三顫,全都傳達出‘不是’的意思。

她改口:“那就是我想岔了。”

秦無餘光掃了一眼苒苒身後背著的鈍劍,正要斟酌著組織語言,突然間腳下一動,他第一反應就是護住苒苒。

蘇苒之同樣反應極快的伸手拉住他,這時他們才看清腳下不知何時出現了一截兒放大了十倍左右的桃枝,正托著兩人緩緩飛天。

周圍百姓渾然看不見似的,依然在做自己的事情。

蘇苒之察覺到什麼,抬眸看去,隻見不遠處,兩位城隍爺則坐在放大上百倍的桃花花蕊中,同樣一臉震撼。

當然,這個‘四人同樣一臉震撼’是蘇苒之感覺。

隔空不遠的兩位城隍爺隻看到兩位前輩一臉淡定。

馮唯綱遇到變故時腦袋活絡,說:“這、這是蟠桃會要開始了嗎?我們要升天了嗎?”

按理來說後日才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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