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他的苒苒,為了天下蒼生舍身舍命的苒苒。如今卻在重重陰謀下,不得不夾縫中求生存。
但苒苒從不會讓人失望,她就像是成長在懸崖峭壁石縫間的野草,沒有泥土、不能紮根,她就拚命在石頭裡生長,她最終爬出了陰暗的石縫,再次見到光明。
秦無想,見到光明的苒苒再次將光明帶入世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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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喪失記憶的秦無能審時度勢,一番犀利的言辭讓一個姑娘振聾發聵之餘,完全無可辯駁,最終選擇背井離鄉,跟他回天問長。
但現在……知曉所有記憶的秦無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他甚至很想扭轉時間回到過去,敲敲當年自己的腦袋,到底是怎麼想出將苒苒帶到天問長受苦這種決定的?直接帶苒苒去荒山找土地仙方沽酒前輩不好嗎?
此刻,十五歲的蘇苒之一番話落,再次乾淨利落的對秦無仙長抱拳,然後徑自去了廚房――煎藥。
秦無亦步亦趨的跟著她。
往事已矣,不可追溯。他現在不管說什麼,做什麼,都是徒勞。
秦無明知這是苒苒為了救蘇長河,才封印自己所進入的幻境。他自行脫出即可――用魔氣脫出幻境,悄無聲息,甚至蘇長河也不會察覺到。
可秦無卻又控製不住,他亦步亦趨的跟在將自己封印了的苒苒身後。
苒苒煎藥,他打扇;苒苒倒藥,他捧碗。整個人活像一個準備正兒八經求娶人家姑娘,所以來家裡獻殷勤的姑爺。
而蘇長河就在這個過程中不斷的吸收清氣。
他時而喪失了苒苒現在隻有十五歲的記憶,隻記得自己和秦無不過‘聯盟’一場,不是真的要將大人托付出去;
時而又記得苒苒才十五歲,要破天道和王母的局,秦無必須存在。
蘇長河差點自己把自己搞糊塗了。
因此,在他通過鈍劍本身對外在的感知中意識到――現在苒苒已經歸位,王母得到了應有的懲罰,天道意識已經煙消雲散的時候,又繼續糊塗起來。
――所以秦無現在到底是什麼?
他還是大人的夫君嗎?蘇長河坐起身,絲毫沒有重病臥床的無力,他喃喃:“他怎麼能還是大人的夫君呢?”
因為這是蘇長河的幻境,所以他可以說是幻境之主,對幻境中的人和事儘在掌握。
然後,臥榻在床的蘇長河便看到秦無不斷獻殷勤的種種――即便大人態度冷淡,秦無居然還不斷湊上前去!
蘇長河幾乎要化身為劍,將秦無趕出幻境。
但他很快冷靜下來――幻境一破,大人對自身的封印也就碎了,到時夫妻倆依然心神相通,無人可阻攔一二。
蘇長河終於按耐住自己趕走秦無的手,他不禁想到那帶著大人護體清氣,獨活了數萬年的男人。
是的,當他找到秦無的時候,他已經不是天庭眾仙所認識的‘魔氣少年’了。
秦無幾乎經曆了脫胎換骨的成長。他外表沒有變化,但所有風霜都刻在眼睛裡。那雙眼眸溫和平靜,細看時宛若兩個雲霧繚繞的深淵,世間萬物好像都不能再觸動他心神半分。
直到蘇長河提起了‘大人’。
那繚繞在深淵上空的雲霧驟然消散,隻剩下空洞的茫然和刻入骨子的思念。
“她……她終於要回來了嗎?”
話音剛落,不等蘇長河回答,秦無的眼眸就像是燃起火花一樣,陡然迸射出無儘希望。
――“她要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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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長河靠在床榻上,除了感慨一句‘時也命也’,再不想做其他事。
無論如何,他的大人回來了。而他,也在逐漸恢複中。
這天地萬物,隻要拚命努力了,便會有可期的未來。
蘇長河聽到什麼動靜,偏頭看向窗戶。因為他久居病榻,屋門窗門都是緊閉的,避免風鑽進來。
這會兒,他像個普通人一樣,偏頭看到了窗紙上倒映出的兩個人影,還有隨著陽光偏移而在窗紙上移動的花影。
一切都正好。
時光和陽光也極儘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