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666的話給了正茫然在黑暗中的他一點光。
是呀，先不說程曦究竟是不是楊晟，就算是，楊晟冒著靈魂被撕裂的危險來追自己，即便失憶也還是重新愛上了自己——程曦眼底的愛意是無法掩藏，更是無法假裝的。
所以他選擇相信，相信程曦，也相信楊晟，更相信這份愛！
他終於意識到，原來真實的，沒有假裝白蓮花的自己也是可以被捧在手心裡，護在心尖上，得到一份炙熱純粹的愛的。
他緊繃的麵皮逐漸舒緩下來，眼眶微微泛熱發酸，鼻頭也酸楚難忍。
他深吸一口氣，將湧上來的酸澀的淚水咽下去。
“怎麼哭啦？”程曦指尖微潮，愣了一瞬緊張道，“哪裡受傷了？”
程葉握住他的手指，笑著搖搖頭：“沒有，隻是想到剛才千鈞一發我們竟然還能活下來，真是天道保佑，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嗯，必有後福！”程曦摟著他的脖子，“我們會永遠在一起的。”
程葉發現他尤其執著永遠在一起這五個字，還沒想明白為什麼就差點被他悶死，使勁戳著他的胸口：“鬆一點鬆一點，你是想憋死我然後娶後妻嗎？”
“你呀！”一張嘴巴就毫無忌憚胡亂說話，程曦作勢拍了下他的嘴，“胡說八道！”
大量的空氣湧入口鼻，程曦深呼吸幾次，白了他一眼：“修士，還信命？”
本來不相信的，但自從有了程葉，程曦對自己，對未來就謹慎了許多，任何可能會阻礙兩人在一起的，他都不得不小心翼翼，甚至過度謹慎！
隻不過這話不需要對程葉說，以免他覺得自己婆婆媽媽。
視線略過他的肩膀，落在程曦身後的現代化建築上。
程曦注意到他眼神發直，順著他的視線轉頭：“這就是你的空間，有些……奇特。”
布局和修□□完全不同，初見自然會覺得違和。
但程曦緊接著又說道：“而且，這裡給我的感覺比剛才還要熟悉。”
程葉：“……”你參與了一部分它的改造，難道不應該是記憶深刻嗎？畢竟——那樣的審美，不管是哪個世界，怕是都找不出第二個。
程曦摸著下巴苦惱道：“想不起來了。”成為修者，耳聰目明記憶深刻，即便是小時候的事情，隻要努力想，就像是畫麵儲存在櫃子裡，打開就能看到。
但——眼前的景象模模糊糊似乎記得，又像是和他見過的其他地方的景物相似，自己混淆了而已。
可他從小被困在馮家，後來又沉溺於修煉，如果見過如此特殊的空間，一定會印象深刻的，可現在——
程曦忽然眉頭緊蹙，手指死死按著太陽穴的位置，五官微微扭曲像是忍受極端痛苦似的。
程葉嚇一跳，趕忙去抓他的手腕想看他的臉，一臉煞白，就連唇瓣都褪去了血色：“小曦，你怎麼了？沒事吧？”
“666，他怎麼了，是不是強行進入我的空間遭到反噬了，哪裡受損了？靈魂嗎？”程葉一個翻身，從程曦的懷裡出來，坐在地上慌張地抓著程曦的脈搏檢查，同時焦急地呼喚666，可剛才還在安慰自己的係統，就像是突然掉線一般，怎麼叫都沒有回應。
程葉忽然害怕。
剛才得知程曦可能是楊晟，撕裂時空，冒著靈魂都可能被絞殺的危險追尋自己，還不等他感動，不等他表達對程曦的複雜情感，對方忽然像是遭到報應似的被反噬，唯一知道他怎樣的唯一能救他的666也聯係不上。
難道是楊晟的操作也影響了666，讓它也受到了損傷。
程葉不知道自己該先去擔心誰，剛才使勁憋回去的眼淚在眼眶裡轉了兩下，終於還是落了下來。
滾燙的眼淚掉在程曦的臉上，原本緊閉的眼皮動了兩下，終究還是沒睜開。
程曦微微抬手，在空中胡亂抓著。
程葉趕忙握住他的手，哽咽著說道：“我在，我在，我去給你弄點水好嗎？”他記得這空間裡有靈泉，但他也沒怎麼用過，說不定能起到固魂養身的作用。
“彆哭，我沒事，就是腦袋有點疼。”還有些陌生的畫麵片段瘋狂地往腦子裡湧，狹窄的空間陡然接受太多的信息，程曦覺得腦殼都要爆炸，但他不能說，甚至不敢表現出來。
他知道程葉因為關心他，已經處於極度慌亂，甚至完全沒了主心骨，如果他現在不強撐著，程葉可能會逼瘋自己！
程曦不覺得程葉沒用，甚至品出一絲絲甜蜜，因為這正是程葉深愛自己的表現。
自從和程葉在一起之後，他從沒說過愛這個字，不管是開玩笑還是正式的，甚至有時還會像是未雨綢繆似的警告自己，他不一定會陪自己到最後。
聽到類似的說辭，程曦每每都是一笑而過，表現得非常尊重程葉。
可他自己知道。
不可能！
沒得到可以忍，但已經擁有過，就不可能習慣失去。
到時候就算程葉恨他，憎惡他，他也要強行將人留在身邊。
程曦捏了捏程葉的手心，嗓音微微顫抖：“你彆慌，我不渴，隻是這地方屬於你的私人領域，我強行闖入似乎傷了根本，需要休息會，彆擔心，這裡靈氣充足，很快就會修複好的。葉子，聽我的，在這裡陪我好嗎？”
就算要死，他也要死在程葉身邊。
“嗯，我陪你，我去拿點藥給你，這裡很多靈丹妙藥，還有靈泉水，我拿給你，你在這裡，我馬上回來。”程葉掙紮，連滾帶爬地去取水，隻是胳膊被死死拉住。
程曦知道自己沒有受傷，隻是身體承受不住瘋狂擠壓進來的信息，就像是強行要將空間戒指塞滿，最後戒指隻能炸開。
不管是什麼藥物什麼靈泉水都沒用。
他不知道自己的極限在哪兒，也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會腦殼炸裂，所以他不能讓程葉離開自己一息。
程葉雙腳都是軟的，半天都沒站起來。
如果是普通受傷，他絕對是可以保住程曦的命的，但現在是他未知的領域，甚至影響到了666的可怕程度，程葉自然害怕。
“程曦，你看看我，你看著我，你說我要怎麼幫你，我都可以，都可以的。”程葉捧著程曦的臉，眼淚無聲地從臉頰劃過，一道又一道。
“彆，彆哭，你一哭，我心都亂了。”
“嗯？”程葉匆忙抹掉眼淚，正要反駁自己沒哭的時候，突然身子一僵。
程曦——暈過去了。
剛才的話好像不是程葉說的，聲音有些許熟悉，但——
程葉還是有些懷疑，試探性問道：“666？”
一片沉默，就在程葉慌得想要抱起程曦往屋子裡拖的時候，那聲音又出現了。
“葉子，他沒事，隻是體力不支昏過去，你太累了，彆動他了。”
這次句子長，程葉聽得清清楚楚。
這正是係統升級過後的聲音，隻是相較於之前孩童輕快的語氣，666似乎沉穩不少，不是聲音上的沉穩，而是語氣！
最重要的是，有種程曦的感覺。
是在刻意模仿，安慰自己的嗎？
聽見它在，程葉就像是在孤獨大海中飄零時找到了一艘船，在荒無人煙沙漠中毫無目的前進時看到了綠洲，一顆懸著的心立刻放了下來！
程葉可憐巴巴吸了吸鼻子：“怎麼會暈倒啊，他不是被允許進入我空間的嗎？難道換了個世界換了個名字之前的就不算數了？那我再給他蓋個戳，還可以不？”
跟空間沒關係，666頓了一下回答：“不是，就是被空間的靈氣衝擊，之前損傷的靈魂修複了一些，接收了之前的記憶。”
“啊？”程葉緊張的手都不知往哪兒放了，茫然地看著虛空，“他想起來了？都想起來了？再醒來的時候他就會記得楊晟的事了？”
完了完了，他會恨自己的吧，一定會的！
當初他那麼果斷決絕地離開，甚至還有了其他人！
程葉下巴都在哆嗦，他不知道在程曦醒來之後該以什麼樣的心態去麵對他。
666看出他的不自在：“沒事的，他很愛你，不會怪你的。”
“真、真的嗎？可是……”程葉無意識地摸了摸耳垂，“我是不是應該跟他承認，在楊晟之後，程曦之前，我也……”算是出軌了吧。
但是當時他對楊晟的感情真的沒有那麼深厚，包括他對程曦的感情都沒有達到為他守身如玉的地步，隻是他覺得，覺得自己應該對程曦負責，所以才猶豫，才糾結，才自我反省，然後給自己定下程曦一定是自己最後一個男友的規定！
但在得知程曦是楊晟，在666的安撫下猜測他是來找自己的時候，程葉覺得——心臟仿佛被重擊了一下。
“當——”
有什麼東西不受控製地衝了出來。
不管楊晟是來報仇的，還是來繼續愛自己的。
但有那麼一個人，他永遠將自己放在了心裡！
有時候，恨得越深，證明愛的越深，不是嗎？
所以他才漸漸淡忘了渣男，放下了對白蓮花的仇恨，真正開始經營自己的生活。
666打斷他的話：“不，不是你的錯，是他們，是他們背叛了你，讓你不相信愛，是我，是我不經過你同意就綁定了你，讓你在這些毫無歸屬感的世界裡穿梭，大葉子，不是你的錯，真的。”
“6……”程葉沒想逃避責任，但他沒想到666為他找好了一切理由，更甚至——他覺得666說的真心實意，它是真的覺得這一切都是彆人的錯，和程葉無關。
本身還想為自己解釋一下，但666已經把他的責任推得一乾二淨，語氣堪稱義憤填膺。
程葉：“……”尷尬的氣氛瞬間瓦解，他眨巴著茫然的一雙大眼睛，“你是……認真的嗎？”
“認真，怎麼不認真！葉子，不管是楊晟，程曦，還是其他人，他們都是在追求你，你跟他們在一起是他們的榮幸，你本來就沒對他們有過承諾，所以，你不用覺得歉疚……”
就算是當事人，程葉也有些聽不下去了。
這樣強詞奪理，真的好嗎？！
“他到底什麼時候能醒啊，你說他既然能跟到這個世界來，是不是也能跟我去我原來那個世界？”程葉視線就沒從程曦的臉上轉移開過，他歪著腦袋打量程曦的五官，發現這張臉和楊晟的臉真是沒有丁點相似，難怪當初他覺得在程曦身上看到了之前人的影子，但卻一點沒懷疑真的是同一個人。
不過想想也是，身體取決於這個世界爹媽的基因，而隻有靈魂，才是不變的。
“靈魂完全修複，記憶和靈魂完全融合的時候，人就醒過來了。”
“那去原來那個世界呢？”程葉等了一會，沒見666回答他的第二個問題，即便知道答案或許會讓自己失望，但還是沒忍住又問了一遍。
“可以是可以。”
“是有什麼條件嗎？是靈魂……會受傷？如果有你幫忙呢？是不是需要能量？我可以不著急回去的，我們多去幾個世界，多做點任務收集能量！”程葉焦急但卻乾勁十足。
“不用不用，這件事我能解決，放心吧，隻要是你希望的，我都能做到，會做到很好的。”666跟他保證。
“嗯……”程葉欲言又止。
“怎麼了？我做錯什麼了嗎？”
程葉眼神飄了一下：“沒有，就是你說話，有點奇怪。”
“奇怪？哪裡奇怪？”
“算了，沒事，可能是我太敏感了，我這會注意力有點不集中。”
“你太累了，和妖獸作戰，又被嚇到，你現在缺一張床，好好休息。”
“等他醒來吧。”程葉小心將程曦放平在柔軟的草地上，摸出來一張被子蓋住他的肚子，自己就地躺在他的身側，右手牢牢抓著程曦的手腕，側過身看那張棱角分明的側臉，挪動著又往跟前蹭了蹭。
等到兩人胳膊至今已經毫無間隙的時候這才停下來。
他是真的很喜歡很喜歡程曦了，如果對方不能跟他一起去原來的世界，他可以留在這裡陪著程曦，直到消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