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啊你。”趙弘氣急,看著鄒氏那副驚慌無措的模樣又拿她沒辦法,隻得拂了袖子起身往外走,沉聲道:“今晚你就自己先睡下吧。”
彼時鄒氏心中亦是懊悔不已,又有些後怕,心道好在屋裡並無旁人,那句大逆不道的話她也尚還未曾說出口……
至八月下旬,宮裡退下來一批資曆頗深的老嬤嬤,能在宮中混個嬤嬤的名頭還能全身而的,若無過人的本事那便是有足夠的福運。
顧老夫人特意差人去打探了幾位有口碑的報過來,又花重金請了一位來府上給顧錦棠教雅藝禮儀。
顧錦姝和顧錦嫿都是自小長在侯府的,茶道、熏香、插花無一不會,可顧錦棠是在金陵王家長大的,那王家素日接觸的也就是地方權貴,自然不會像京中世家這般注重女子雅藝的培養。
如今她重回顧家,便是正兒八經的顧家第三女,這些東西自然都要懂,免得以後嫁了人在婆家和貴婦圈子裡失了臉麵,叫他們東鄉侯府也跟著一道丟人。
那嬤嬤來的第一日,先給顧錦棠講了不少理論知識,諸如為何要學習雅藝、如何才能學好這些雅藝,又如遇到皇室貴胄又該如何說話行事,再如平日裡與身份不同的貴女貴婦在不同的場合下該行什麼禮。
顧錦棠認認真真地聽她講課,還認認真真的做了不少筆記,嬤嬤見她這般肯用心上進,雖未在人前出言誇讚她,卻也衝她溫和的點了點頭。
秋日裡鮮花不多,能用的不過桂子、秋海棠、木槿、月季等花,月季花枝上有許多刺,顧錦棠便小心翼翼地拿剪子清理乾淨了,接著再插入瓶中,嬤嬤見她在色彩和花朵的選擇上講究大小相似、花色合宜,目光裡開始流露出讚許之意。
竹簾或高或低地卷著,秋風吹過,竹簾隨風搖曳,紗幔濾過的陽光照進屋內,溫暖愜意。屋子裡彌漫著點點花香,少女專心致誌的垂首插著花,露出一段雪白的脖頸,甚似一幅畫。
完成一天的課業,顧錦棠回到自個兒院中,絲雨坐下廊下同屋裡的香嵐說話,待顧錦棠信步走到階下,方才發現自家姑娘踱著小步回來了。
顧錦棠用過晚膳坐在塌上拿紅線打絡子,小杏切了橙子送進來,顧錦棠放下絡子正欲抬手去拿,就聽絲雨打了簾子回話:“姑娘,曾嬤嬤過來了。”
曾嬤嬤是顧老夫人的陪嫁丫鬟,年長顧老夫人兩歲,是顧老夫人最得心應手的心腹,自然深得老夫人的寵信;莫說是府上的公子姑娘們,便是幾位老爺太太見了她也會客氣三分。
顧錦棠不好怠慢她,忙不迭地起身下榻親自迎出去,“嬤嬤怎的自個兒過來了?有什麼事差人過來說一聲就是,何必自己巴巴過來跑一趟?”
“不打緊的,多出來走動走動也好。”曾嬤嬤一邊往裡麵進,一邊笑著與人說話:“老太太的意思,三姑娘明兒那一日就不必去蘇嬤嬤那兒進學了。”
“這卻為何?”顧錦棠折了眉,疑惑問道。
綠醅倒了新茶水遞給她,曾嬤嬤接過來捧在手裡,“三姑娘難道沒聽她們說,明日晌午官媒婆要來咱們府上?”
顧錦棠搖搖頭,又問她:“莫不是過來府上相看的?”
曾嬤嬤那廂低頭喝了一口茶,笑盈盈地回答說:“卻也說不上是來相看。二姑娘是今年六月才相看過的,如今官媒婆是來送與咱們家二姑娘相配的人家的單子。三姑娘權且收拾的齊整一些,那官媒婆素來是個眼高於頂,倘若三姑娘能入了她的青眼,往後有合適的,官媒婆自會考慮你。”
原來是為著這樁事。顧錦棠皮笑肉不笑,聲線很平的朝她道了聲好。
曾嬤嬤在她屋裡略坐一會兒喝了盞茶,又用了兩塊沾吳鹽的橙子,方拿起巾子擦了手便回去給顧老夫人複命了。
回到壽安堂,顧老夫人才洗漱完不久,這會子正坐在屋裡拿著佛珠念經,曾嬤嬤上前回話:“話已帶到,三姑娘也應了。”
顧老夫人方緩緩止了念經聲,睜開眼看向曾嬤嬤,問一句:“你瞧她的模樣,臉上可有歡喜?”
曾嬤嬤凝神思忖片刻,凝眉低聲回答道:“這卻不知,三姑娘的臉上雖是笑了的,可老奴總覺得不是那般發自內心。”
“三娘到底不是在我身邊長大的,脾性如何尚不可妄下定論。如此,你再往她屋裡派兩個穩妥些的婆子,務必照應好她。”
微涼的晚風透過窗子的縫隙吹進屋裡,燭火隨之跳動兩下,曾嬤嬤會意垂了眼眸,略彎了腰,“老太太隻管放心就是,我會將此事辦好。”
顧老夫人輕輕嗯了一聲,撥動佛珠繼續念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