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綠醅如廁完往回去找顧錦棠,半道上見到她時,隻覺得她走起路來好似有些有氣無力的,連忙上前扶住她,疑惑問道:“姑娘這是怎麼了?”
顧錦棠握著她的手長長出了一口氣來平複自己的心緒,片刻後方才壓低聲音回答說:“方才我在後山遇到了南安王,更不巧的是,有人刺殺他。”
光天化日,又天子腳下,竟然有人膽敢公然行刺一國王爺?綠醅聽的是心驚肉跳,末了才想起來問上她一句:“後來怎麼樣了?姑娘你沒受傷吧?”
顧錦棠搖搖頭,平聲答道:“南安王武藝高強,他手下的那三個侍衛也不是什麼吃素的人物,自是有驚無險,我亦並未受傷。”
“姑娘無礙就好,真真是天爺保佑。”綠醅雙手合十低低叨咕了兩句,隨後動作利索地扶著顧錦棠上了馬車。
馬車在顧府門前緩緩停下,顧錦棠踩著腳踏下車,腳下還未站穩,絲雨和嵐香就已迎了上來。
“姑娘,老太太上午發了好大一通火,叫我們在這兒等您回來去壽安堂一趟。尚不知這會子氣消了沒,您可千萬小心。”
顧錦棠聞言黛眉一蹙,微微頷首。
行至壽安堂,還未進到屋裡,院子裡的丫鬟婆子神色晦暗不明,見是顧錦棠來了,齊齊將目光落到了她的身上。
有婆子打了簾子,顧錦棠信步入內,顧老夫人就端坐在那張梨花木太師椅上,原本她的長相就不算和善,這會子將臉一板,怪有幾分嚇人的,是以屋子裡的丫鬟婆子們皆是大氣都不敢出。
“孫女見過祖母,祖母萬福。”顧錦棠朝顧老夫人屈膝行萬福禮。
顧老夫人那廂卻隻是淡淡打量她一番,嘴裡冷然問道:“三娘可還記得自己姓甚名誰?”
“孫女姓顧名錦棠。”
“嗬嗬。”顧老夫人冷冷一笑,拔高音量道:“原來三娘還記得自己是顧家人呐?我還以為你當自己是王家人呢!我一直以為你是個有分寸明事理的好孩子,沒曾想你卻是個拎不清的!”
麵對顧老夫人無端的指責,顧錦棠心知辯駁亦無什麼用,顧老夫人作為顧府的老太君,但凡她認定的事,豈有容小輩質疑的道理?
不若默默的聽著,由她說去,這樣才可使她氣順一些。
“你若隻去上清寺一回兩回,祖母必定不會怪你,還會覺得你是個知恩圖報的好孩子。可你這般不知分寸的一連去了七日,趟或叫有心人傳了出去,豈不是要說你顧家三娘將那姨祖母當做親祖母一般孝順,我這個真正的親祖母倒成了狠心將你寄養出去、待你還比不得一個姨祖母的惡祖母了?”
將來會如何她不知道,可就現下來說,顧錦棠清清楚楚的知道,顧老夫人自是抵不過王老夫人的,她的心裡,王老夫人同她的親祖母是一樣的。
至於顧老夫人,隻不過是與她有著相同血脈的人罷了。
深知顧老夫人素來是個吃軟不吃硬的主兒,忤逆她實非明智之舉,需得做足了乖順模樣,顧錦棠語帶討好:“孫女知錯,還請祖母消消氣,千萬仔細著身子才是。”
此話一出,顧老夫人的麵色才總算緩和一些,聲調亦不似方才那般火氣大。
“祖母知道三娘的心裡多少是怨著我的,府上四位姑娘,隻你一人是在金陵長大的,可祖母的本意也是為著你和你父親,若非如此,祖母又怎會舍得不叫你在我跟前長大。”
是不是為著她顧錦棠她不敢苟同,可為著她父親這一點倒是可以肯定的。
片刻後,顧錦棠越發低眉順眼,語氣虔誠溫和,“三娘省的,心中並未怨過祖母,隻恨世事無常。祖母的教誨,三娘記在心裡,不會再往上清寺去抄經了。”
嘴上的話雖是那般,可她心裡的話卻是:在自個兒的屋裡抄足了時日也是一樣的。
顧老夫人的火氣來得快去的也快,到這會兒已經不見什麼怒色,語氣恢複如常道:“你能想明白最好,祖母就是怕你想岔了才會說這麼多。你出門好半天也該餓了,今晚便在我這兒用膳吧。茜雪,你去把二娘叫過來。”
那邊茜雪恭敬道聲是,打了簾子退出去。顧老夫人身側的周嬤嬤亦跟著出去,吩咐丫鬟去廚房傳膳。
不多時,飯菜上桌,顧錦嫿正好趕到,在顧老夫人的示意下,姊妹二人一左一右地坐在顧老夫人身邊,待顧老夫人那廂先動了筷子,二人這才拿起筷子夾菜吃飯。
顧家同其他世家大族一般,講究餐桌上要食不言寢不語。顧錦棠和顧錦嫿本就合不來,飯桌上不用說話,對她們二人來說倒是正好。
二人交流甚少、感情甚淺,顧老夫人又豈會看不出,此番讓她們兩個在一塊兒用膳,為的也是能讓她們多多相處,增進一下姐妹之間的感情。
飯畢,顧老夫人以茶漱口又在清水裡淨了手,見兩個孫女亦做完了這套動作,方開口說話:“你們都是顧家的嫡姑娘,將來要嫁的皆是鐘鳴鼎食的世家大族,惟有互相幫襯、同心同德,方能在婆家站穩腳跟,以保我顧家長盛不衰。需知娘家長青,你們在婆家方能屹立不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