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老夫人思及顧錦棠自回府的數個月來,除卻與顧家人一道赴宴和去過上清寺幾回,還未曾出府好好看看這繁華的洛京城。
“你想去便去罷,明兒是休沐日,你阿兄不用進學,便讓他帶你去吧。”
此番出府是去見宋霆越,自然不好叫顧清遠知曉,免得他心裡生出什麼誤會來;再者說,宋霆越此人性情頗為古怪,他叫自己一個人去見他,若是無端見了多出的顧清遠,隻怕要橫生些事端出來。
思及此,顧錦棠連忙婉言拒絕道:“阿兄素日裡學業繁忙,好容易才休息一日,怎好勞煩他陪我走這一遭,且郎君大多都對逛鋪子興致爾爾,若叫阿兄與我同去豈非強人所難?祖母隻消找個熟悉路的婆子與我一道出府即可。”
顧老夫人本也就是隨口一說以示長輩對晚輩的關愛,她心中又怎會真的希望勤奮好學的嫡長孫陪著這個不在自己跟前長大的孫女去走街串巷,眼下顧錦棠自個兒就給拒絕了,倒是正中她的下懷。
“既如此,便叫王喜家的隨你出府引路吧。”顧老夫人平聲說完,又偏頭叫人去賬房支十兩銀子出來給顧錦棠使。
十兩銀子在尋常人家足夠使三四個月的,不是一筆小數目,然而與顧錦姝未入東宮前出府花銷隨隨便便就是三五十兩來說,的確是少了一些。
更何況當初顧錦棠的母親溫氏嫁進顧家為繼室,陪嫁可是足足有二十萬兩白銀,幾乎是溫家祖上三代辛苦積累下來的銀錢的半數之多了。
這十多年來,這筆銀兩被顧家使了多少暫且不論,顧老夫人這般厚此薄彼,如何叫人不心寒。
綠醅到底還有幾分少女心性,從顧老夫人的青鬆院離開後便同顧錦棠說道起來,顧錦棠卻無意與顧老夫人計較這麼多,橫豎她也不會在顧家生活一輩子,維持著表麵的和氣嫁個能過安穩日子的人比什麼都重要。
顧錦棠微微皺起眉,壓低了聲音提點她道:“顧家不比王家,一言一行皆要小心謹慎,莫要行差踏錯才是,禍從口出這句話我希望你能牢記心中。”
這些道理綠醅並非不懂,隻是實在有些氣不過顧老夫人的心口不一和拎不清,既想樹個好祖母的形象,卻又連那些個黃白之物都舍不出,不過會說些冠冕話罷了。
“是奴一時心急,說錯了話。”綠醅嘴上這般說著,心裡卻是替顧錦棠感到不平,語氣有些低沉。
顧錦棠知她是一心向著自己,舒展了眉頭擠出一抹笑意,“何苦置氣讓自己不痛快,過來吃塊綠豆糕消消氣吧。”
綠醅抬手接過綠豆糕送到嘴裡,甜軟的糕點帶著綠豆特有的清香,仿佛要甜到心裡去,心情的確好了不少。
至次日,顧錦棠清晨醒來,梳洗一番後用了早膳便叫人備車出府。
顧錦棠去脂粉鋪子買了胭脂水粉,而後去成衣鋪買了一套襖裙,又去首飾店挑了一對紅瑪瑙耳環預備送給綠醅作為生辰禮物,如此逛了一上午,時間已過午時。
“我有些餓了,此處離城南不遠,便去歸南閣用午膳吧。”顧錦棠吩咐道。
王喜家的跟在顧錦棠身後走了好半天,此時早已是饑腸轆轆,聽顧錦棠如此說,自是含笑附和,“歸南閣在這洛京城裡已有百年,菜品色味俱佳,頗受豪門望族家的郎君女郎喜愛,三姑娘過去嘗嘗最是恰當不過。”
歸南閣的後院有一小廳,是專供給仆婦車夫等人用膳的,菜色大多都是些普通的家常菜,價錢雖相對較低,但比起尋常的酒樓來,到底還是貴了些。
顧錦棠隻留綠醅跟在身邊,那車夫和其餘人等自是去那小廳歇息用膳。
這歸南閣建的不算富麗華美,卻勝在清雅彆致,走進裡麵的窗子往外看,便可瞧見碧波蕩漾的護城河和如黛的連綿青山,入目的每張桌椅甚至杯盞都設計的十分精美,做工不俗,就連隨處可見的盆栽擺件也是花了心思尋來的好東西。
因一樓人多眼雜,顧錦棠擇了二樓靠窗又可瞧見酒樓入口的位置,隻點一壺茉莉香片和兩盤尋常的糕點先與綠醅吃著墊肚子。
約莫一刻鐘後,一輛高大氣派的馬車在酒樓前停下,身穿玄色鶴羽大氅的宋霆越下馬車,轉身吩咐身後隨從兩句後步入酒樓。
顧錦棠見狀連忙抬手放下帷帽的布簾,將整張臉遮住,惴惴地起身離開座位。
宋霆越在樓下掃視一圈未見顧錦棠,徑直上到二樓,顧錦棠早在樓梯口處候著。
“臣女見過南安王。”
恭恭敬敬地朝人屈膝行禮,帷帽遮蓋住了她的麵容,將一切都隔絕在帷帽以外,倒是不用擔心被人瞧出她的身份。
“無須多禮。”
說話間,宋霆越凝眸看她,隻覺那帷帽著實有些礙眼,語氣便沉了三分,“此間不好說話,隨本王去那邊的雅間。”
話音落下,顧錦棠卻隻呆在原地,久久不曾邁開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