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木小幾的兩側, 顧錦嫿與李氏一左一右地坐在炕上,橙黃的燭火映在顧錦嫿發髻間的累絲偏鳳金步搖上,熠熠生輝, 昭示著她的高調性子。
“阿娘, 那顧錦棠究竟如何了?這世上還有什麼得了就不能讓人去探望的病嗎?方才大伯父的反應未免太過了些。”
李氏聞言低眉輕抿一口茶水, 沉吟片刻後才幽幽開口答道:“聽說是被你祖母和大伯父做主送去了南安王府上。也不知她是用了何種手段, 竟能入了那目下無塵的南安王的眼。南安王至今未對顧家動手, 想來對她甚是滿意, 從前的事, 或可一筆勾銷吧。”
南安王竟真的瞧上她了?顧錦嫿心裡莫名有些不是滋味,倒不是嫉妒她成了南安王的人,隻是覺得她還配不上皇室宗親。
“那, 王爺可有給她什麼名分?”顧錦嫿皺眉問道。
“名分?”李氏仿佛聽到什麼天大的笑話一般, 勾唇一笑語帶譏諷道:“我的傻女兒,你也忒天真,不過是送去給南安王當個泄憤的玩意兒罷了。南安王若想給她名分,老太太又何須偷偷摸摸地將人送進王府裡去,還要用什麼出府靜養的借口來搪塞旁人嘛。”
顧錦嫿聞言, 心底裡升起的那股子不悅霎時便煙消雲散,嘴裡喃喃道:“有一個破落戶出身的繼室母親,外祖家也不知落寞到去何處謀生了……這出身自然是比不得旁的嫡出貴女, 能給南安王當個暖床婢倒也不算十分辱沒了她。但願她能感恩戴德, 好生將王爺伺候好, 方不枉顧家護佑她這十幾載。”
李氏輕輕點頭表示讚同,而後斂起笑容溫聲問她:“不說她了。這些日子廣平郡王待你可好?郡王妃可有苛待於你?”
“郡王待我自是好的,十日裡大約有三四日都是宿在我屋裡的,還有三四日是不踏足後院的, 餘下的時間才可能是往郡王妃屋裡去。”顧錦嫿臉色有些微紅,待說到郡王妃時,卻又凝神片刻,隻道那位郡王妃並不是很難相與的人。
“郡王妃如何咱們暫且還管不著,隻是你這肚子到現在還沒有動靜,那些助孕的藥你可時常吃著?”
顧錦嫿微微頷首,歎口氣凝眉道:“自是吃著的,奈何一直都未曾有響動。”
李氏抬手覆上顧錦嫿的手背輕輕拍了拍,溫聲細語地寬慰她道:“隻管吃著就好,你且放寬了心,這個事也是要講究天時地利人和的,興許哪一日就懷上了呢。眼下時辰也不早了,你還是快些回去吧,莫要讓王妃娘娘覺得你不懂規矩才是。”
聞言,顧錦嫿點頭輕輕嗯了一聲,起身同李氏行禮告彆,李氏將人送到府門口,待瞧不見平陽王府的馬車後方轉身回府。
三月初三,顧錦棠於昨日結束了月事,是以今日早上用過早膳後依那日約定之言與綠醅去院外的一塊草地上放紙鳶。
春日晨間的陽光並不灼人,微風吹在身上很是舒服,伴隨著周遭的鳥語花香,顧錦棠難得一回發自內心的微笑,自打進了這南安王府,顧錦棠幾乎就沒怎麼笑過,這一點綠醅也是看在眼裡的。
當下見顧錦棠眉開眼笑,她也跟著開心。
繡鞋踏在草地上,紙鳶隨著二人的動作飛蕩在天空,手中線放的越長,那紙鳶便飛得越高,在藍天的映襯下,兩隻隨風紛飛的紙鳶更顯得自由自在,叫人羨慕。
宋芙歡在園子裡瞧見有紙鳶在天上飛,不禁想起她的少女時期,花團錦簇的禦花園中,每每都是她一個人在宮人的看護下放紙鳶,年長她許多的五位姐姐嫁人的嫁人、離世的離世,加之同母的皇兄大多時候都不在身邊,她經常會感到孤單。
“過去看看是何人在放紙鳶。”宋芙歡吩咐完身後一名南安王府裡的侍女,提著裙子進了不遠處的一座亭子,坐下賞景。
那侍女恭敬朝人道聲是,自去了。不多時進前來報說,是顧娘子和她的貼身丫鬟在一處放紙鳶。
宋芙歡扭頭看一眼身側跟了她多年的大宮女姚芸,沉聲吩咐道:“你去將她叫來,就說本公主要見一見她。”
話音落下,不多時,顧錦棠和綠醅便跟在姚芸身後來到亭中。
“奴婢見過公主殿下。”
這一回,顧錦棠就跟學乖了似的,恭恭敬敬地朝人跪地行禮。
依著大晟的規矩,隻要不是公開場合,世家貴女不必向皇室的人行跪拜大禮,但奴婢就不一樣,無論何時何地,見了皇室宗親皆需行跪拜禮。
“此番倒是將自己的身份認清楚了。”宋芙歡居高臨下地看著身前跪著的顧錦棠,仍是遲遲不讓人起身,晾她許久後方開口問她道:“你可知本公主為何要讓你過來?”
顧錦棠搖搖頭,表示自己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