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住就好,本公主方才送你的那幅畫,挑個顯眼些的位置掛著吧,也好讓它替本公主時時提醒著你。”
宋芙歡無甚情緒的說完,起身離開。
顧錦棠完成任務似的起身將她送到院外,而後回到屋裡不緊不慢地將那副畫卷展開來看,入眼的是一隻落在蘆葦叢中鳳羽略顯稀疏的鳳凰,水麵上還浮著三兩支鳳羽。
“這畫中的鳳凰緣何會出現在蘆葦叢中呢?公主殿下這是何意?”綠醅不解地問道。
“在世人眼中,蘆葦是沒有價值的低賤水草。公主是想告訴我:落毛的鳳凰尚且不如雞,更不必說我那侯府嫡女的身份還遠遠算不得是鳳凰。”
顧錦棠神色平靜地說完,當即就開始物色地方要將這副畫穩穩當當的掛起來,其實宋芙歡說的沒錯,時時看著的確可以警醒著她:她定要同綠醅離開這座牢籠。
綠醅聽她說完這番話,心裡很是酸澀,可偏偏顧錦棠這會子就跟個沒事人似的,還毫不在意地去掛那幅畫。
有很多的時候,姑娘的行為舉止和所思所想,她是真的看不明白。
不多時,顧錦棠便挑選好一處地方,喚了趙嬤嬤進來將那畫展開掛好,而後坐在炕上繼續繡起荷包來。
顧錦棠的女紅算不得好,卻也不差,繡了這兩日,藍色海浪雲紋的圖案變得明晰起來。
用過晚膳後,顧錦棠將前院和後院仔仔細細看了個遍,那花壇裡植著的各色花草都被她認全了,這才又回到屋裡坐上一會兒,望著宋芙歡賞她的那幅畫發了足足一刻鐘的呆,這才去浴房沐浴。
待她沐浴完回到屋裡,宋霆越卻已經在炕上端坐著了,顧錦棠進前朝他屈膝行禮,如墨的及腰長發還未完全擦乾,發尾凝著密密的水珠。
寢衣單薄貼身,不似衣裙那般寬大,故頗有幾分凸現身材,宋霆越看得喉頭一緊,沉吟片刻後板著臉道:“去裡間加了披風將頭發擦乾些再來伺候本王。夜裡風涼,你若受涼,豈非還要彆人照顧你。”
顧錦棠頷首道聲是,與綠醅一前一後地進了裡間,披上披肩往床沿坐下。
綠醅手裡拿著乾巾子替她擦頭發,因宋霆越還在外頭,主仆二人就那般靜靜坐著,誰也不曾言語。
彼時整個屋子裡都是靜悄悄的,隻能聽到頗為規律的翻書聲和巾子摩擦頭發的聲音,怕宋霆越等得不耐煩,頭發乾的差不多後顧錦棠便讓綠醅回去歇息,她自個兒留下應付宋霆越。
“荷包繡的如何了?”宋霆越輕輕拍腿,示意顧錦棠坐到他懷裡來。
似乎已經麻木一般,顧錦棠沒有絲毫忸怩地往他懷裡鑽,聲音婉轉清脆,“約莫再有三五日便可製成。”
宋霆越漫不經心地輕嗯一聲,抬手去掐她那不盈一握的腰肢,“吃了那樣多的補品,還是這般清減。”
說著便將大掌往上移,解下她肩上的披風。
“娘子今夜好生勾人,欲要殺了本王,叫本王做了那棠花下的亡魂不成。”
顧錦棠偏頭不答,宋霆越卻也不惱,一手捧了她的小臉令她與他對視,而後薄唇覆上她的朱唇。
許久後,宋霆越方高聲喚人抬水進來。
顧錦棠自然不似宋霆越那般渾身上下都有使不完的力氣,勉強清洗一番後便倒在床上再也不願意動彈了。
見宋霆越遲遲未走,強掩著心底的那股子嫌惡,柔著聲問他:“王爺怎的還不走?明日不是還要早朝嗎。”
原本想要留宿此間的心思因為顧錦棠的這番話頓時煙消雲散,宋霆越整好衣袍恢複來時衣冠楚楚的模樣。
“本王多逗留這一時片刻,不過是想看看你身上是否真的再無力氣。瞧你現下這副模樣,果真是個不中用的。”
顧錦棠身上累極,聽他話裡歇了留宿的心思,當即如蒙大赦般地安心睡覺,哪裡還有心思理會後麵那句挖苦人的話。
今日宋霆越心情不錯,臨去前,忽的想起什麼,便又折回來,看著床榻上小小的一團人影,語氣平和地道了句:“外頭掛的那幅畫不好看,明日且取下,本王會命人送些名家真跡過來掛上。”
“此畫乃是公主所贈,貿然取下豈非拂了她的一片心意。”說話間轉過身來抬眸望向宋霆越,一副乖順謙卑的模樣。
宋霆越負著手,漆黑的眸子帶了些探究的意味和狐疑,玩笑似的口吻道:“怎的忽然這般聽她的話,從前護著你那小丫鬟時不是硬氣的很,何曾如此敬重於她?”
“王爺應當知道有句話叫吃一塹長一智,奴婢如今同王府裡的尋常侍女一般無二,如何敢對公主不敬,自上回王爺警醒奴婢後,本分和規矩,奴婢已經記在心間了。”
聽她這般說,自己本應當是高興的,可這會子落入耳中,卻覺得有些刺耳。
再怎麼說,她也曾是侯府嫡女,又豈會半點驕傲和自尊也無。
“你隻需對著本王儘本分、懂規矩,旁的人都不必理會,若日後有人問起來,你隻說是本王的意思。”
做他一個人的奴和做王府裡的奴根本無甚分彆,或許在他看來,隻做他一人的奴,是給她體麵了吧。
她與他之間,始終不可能理解和接受對方的思想。
顧錦棠懶怠同他爭辯什麼,輕輕嗯了一句,複又背過身去,心中暗暗合計著離開王府後往何處去,又該如何去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