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姊姊,這些花用不了這麼多銀錢。”小女孩不欲接受,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裡寫滿了真誠和感激。
“這花籃編得很好看,彆處買不到,也賣給我吧。”說著又取出一兩銀子硬塞給她,溫聲細語地道:“回去叫你阿娘給你買身新衣裳吧,下次我來找你買花,想看你穿上鮮豔些的裙子,就像這些花兒的顏色。”
那小女孩推辭不過,同顧錦棠說了好些感激的話,將那花籃送與顧錦棠。
綠醅驚魂甫定地看著顧錦棠,待那小女孩走遠了,她才用擔心又責備的語氣壓低聲音道:“三娘你也忒膽大了,就不怕那人不收韁繩反而揚鞭,撞上了可怎麼好?”
“你且放心,我無礙。我答應你,往後再有這樣的事,我會三思而後行。”顧錦棠一副聽她話的模樣,心道將她哄安心了才是要緊,不然她能叨叨上好半天。
人群散去,那小販看完熱鬨,還不忘做生意,一雙眼盯著綠醅高聲詢問道:“小娘子,這桂花油和蘭膏你還要不要?”
綠醅聞言折回去,從錢袋裡取了四十文錢出來,“要的,替我包起來吧。”
臨近晌午,成衣鋪裡人不算多,顧錦棠挑了件已經打出版的冬裙,由店裡幫工的女工量好身,再等綠醅挑好衣裳,一並結了錢。
一人逛了小半天,又是滿載而歸。
離開喧鬨的街道,拐進巷子的時候,顧錦棠忽然有種被人盯著的感覺,不大舒服,少不得駐足四下打量,除卻三兩個不相乾的行人外,並無旁的可疑人物。
綠醅看她這般舉動,也跟著環顧四周,亦未瞧見什麼,便安慰她說許是方才的事有些嚇著她了才會令她生出疑心。
聽她寬慰一番,顧錦棠稍絕安心,不再多想。
*
次日午後,李嬸出門收租,因那租客三番兩次求著李嬸再寬限幾日,李嬸已經是第四次上門了,好在這回總算是收到了錢。
要是所有人都能像那兩位女郎那般爽快,一次便提前將一年的錢結清就好了。李嬸拿著錢往集市走,買上好些葷菜歸家。
甫一進門,家裡最是粘人的七歲小寶卻沒有很熱情地貼上來,反而是管家一臉肅穆地將她讓進院裡,道是不良人上門,此刻正在大廳等著問她話。
不良人的名聲不光在朝中頗受指摘,在民間亦是聲名狼藉,常被稱為鷹犬爪牙,一旦沾上,準沒什麼好事。
李嬸心裡亦是慌的不行,實在想不明白他們找上自己做什麼,她不過就是個手裡握著幾套宅子日常收租的閒雜人等罷了。
這莫不是哪個租客犯了驚動朝廷的事?
許是過於緊張害怕,李嬸隻覺得自己腳下的步子虛虛浮浮的,待來到那目光淩厲的不良人跟前,一顆心提到嗓子眼。
“不知這位大人駕臨寒舍,所為何事?”
陳暢看出她的不安,忽而安撫似的淺淺一笑,語氣平平地道:“嬸子不必如此緊張,不乾你家的事,你且仔細想想,前些日子是否有兩位女郎來找你看過宅子?那身姿窈窕的約莫五尺三⑤,另一位不足五尺一。”
他其實不知道,他不笑還好,他這一笑實在假得很,不比板著臉好上多少,還不如麵無表情來的有用。
李嬸自是知道不良人的手段的,心中雖然疑惑那兩個小女郎瞧著柔柔弱弱的,又哪裡像是會犯事的人,卻也不敢有所隱瞞,當即就一五一十地將大半個月前確有兩位女郎向她租宅子的事同陳暢言明了。
“對了,我與她們簽的契書還在這兒屋裡收著呢。我原也是看她們不像鞏縣人,沒個落腳的地方,這才將宅子租與她們,未曾想她們竟是大人要尋的人。”李嬸有什麼說什麼,生怕會牽連到她家,為求自保隻能將自己摘乾淨了。
陳暢並未多言,隻是示意李嬸去將契書拿過來,李嬸恭敬道聲是,自去房中尋那契書。
火急火燎地將那契書尋出雙手奉至陳暢手中,陳暢抬手接過翻開來看,如他所想,名字並不一致。
然他的直覺向來很準,此次的功勞,非他莫屬了。他現在要做的獨有一個等字。
“待天黑了,還要煩請嬸子帶我去那宅子一趟。”陳暢暫且將那契書折好放進袖中,食指扣在桌麵上發出噠噠聲。
“不麻煩,不麻煩。大人可用膳了不曾?我今日買了鱖魚和羊肉……”李嬸一臉恭敬和討好,說起話來輕聲細語的。
陳暢耐著性子,維持著語氣的平和,“不必了,留著與你家小女郎吃吧。”
李嬸聽他這話,這才想起家裡的小寶來,忙回頭去看管家,管家會意,上前在她耳邊輕聲道句姑娘自個兒回屋午睡去了。
她的兒子在鞏縣私塾進學,夫郎則在外縣給縣丞家的女兒當先生,夫妻兩聚少離多,家中事務向來都是李嬸在操持著。
等待的時間總是慢且難熬的,平日裡的一個時辰也就是李嬸去外頭聽個曲兒買些脂粉的功夫,今日的一個時辰卻叫她覺得仿佛過了一個秋。
好容易等到天麻麻黑了,月升西山,陳暢方開了口,令她出門在前頭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