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錦棠早被他折磨的沒了氣力,此時就是多看他一眼都覺得惡心,隻將雙眼緊緊闔上,身上的痛感令她不自覺地弓起身子,嘴裡喃喃重複著你會遭報應這句話。
待宋霆越臉色陰沉地離開此間,雲枝在廊下眼巴巴看著他走遠了,這才敢進到屋裡查看顧錦棠的狀況。
彼時屋內一片狼藉,桌案上的東西散落一地,顧錦棠衣衫不整地伏在地毯上,雲枝忙脫下身上的素布褙子替她披上。
顧錦棠由她扶著沒走兩步就兩眼一黑直直往地上栽了下去,倒是雲枝眼疾手快及時將她托住,高聲喚了雲珠進來幫她一起將人抱到床上去。
次日直至日上三竿,顧錦棠方幽幽轉醒,喉間的乾涸令她試著想要從床上起身。
強忍著那些痛感緩步挪到茶幾前,顧錦棠提起雲枝從地上撿回來的水壺,裡頭的水已經灑落的差不多了,隻能勉強倒出小半杯水,顧錦棠將那小半杯水喝下去,而後又踉踉蹌蹌地回到床榻躺下。
伸手撫了撫小腹,顧錦棠痛苦的想著:倘若真的懷了那個爛人的孩子,她大概真的會去死的。
開鎖推門的聲音將她的思緒打斷,陳嬤嬤領著兩個手提食盒的侍女入內,待那侍女將食盒置於桌上,陳嬤嬤走到桌前親自為顧錦棠布菜,又叫她們將顧錦棠扶過來用膳。
顧錦棠用了兩口菜粥和小半個饅頭後就再不肯進食,麵無表情地示意陳嬤嬤可以離開了。
陳嬤嬤仿佛沒看到一樣,自顧自的從另一個食盒裡取出一碗尚透著苦味和熱氣的湯藥來,滿臉堆笑地道:“顧娘子昨夜承了寵,這碗助孕的湯藥務必要全喝了,也好助娘子你早日懷上王爺的子嗣。”
這老貨當真與他的主子一樣瘋魔。明知她心裡是不願意的,卻還能笑著同她說出這番顛倒黑白的話語來。
“這藥我不會喝,誰愛喝誰拿去喝就是!”顧錦棠抬手將陳嬤嬤送過來的湯藥打翻,藥汁隨即灑落一地,驚得那兩個侍女連連垂眸去看陳嬤嬤的反應。
屋內的氣氛霎時間低沉到了極點。
陳嬤嬤卻隻是沉吟片刻,不甚在意地對著其中一侍女吩咐道:“方才顧娘子一時失手打翻了藥碗,你去廚房再熬一碗送過來。”
“不必去。”顧錦棠叫住她,冷聲道:“你就是再熬十碗百碗,我也是不會喝這藥的。”
說罷又趁陳嬤嬤分神之際拔下陳嬤嬤發間的銀簪,毫不猶豫地抵住自己的脖頸決絕說道:“你去告訴他,我定然不會生下他的堅生子。他隻管惡心我一個人就夠了,何苦再牽連出一個無辜的生命。”
陳嬤嬤哪裡能料到她會突然來這麼一出,下意識地就要去奪她手裡的銀簪,卻被顧錦棠側身躲開,持著簪子的手跟著加重力道,殷紅的血珠便隨之冒了出來。
“好,老身暫且不逼娘子喝那藥就是,老身這就帶她們出去,娘子你先好生歇著,千萬不要動怒做了傻事。”
眼見她似乎是要動真格的,陳嬤嬤一時間難免有些慌了神,安撫似的同人說道。
待顧錦棠的情緒穩下些許,陳嬤嬤才領著那兩個久久不能平複心緒的侍女一道退了出去。
她竟然將誕下王爺的血脈稱為是生下堅生子,是無辜的生命,當真是匪夷所思、癲狂至極。
一路回去,遇到陳嬤嬤的人皆能看出她今日似有心事,臉色瞧著也不太好,不知她是在何處遇到了不高興的事。
等到酉時二刻,陳嬤嬤才在府門口好不容易將騎馬而歸的宋霆越給盼回來,宋霆越見她臉色稍稍有異,心下便知此時大概與顧錦棠有關。
“她又如何了?”
宋霆越輕描淡寫地問上一句,將韁繩交給小廝,由那小廝將馬牽去馬廄。
陳嬤嬤輕輕嗯了一聲,跟著宋霆越身側往府裡走,待走到四下無人處時,陳嬤嬤方支支吾吾地開口:“顧娘子以銀簪抵住脖頸堅持不肯喝那助孕的湯藥,還說,說……”
“說什麼?”宋霆越話裡的語氣並不重,麵上仍是一派端方持重的模樣,似乎對顧錦棠自傷的行為不甚在意。
“她說,”陳嬤嬤有些說不出口,囁嚅片刻後才繼續說:“說王爺若要她誕下您的子嗣,那便是堅生子。還說王爺您惡心她一個人就夠了……”
奸生子,她竟早早地就給他與她的孩子下了這樣的一個定義。
宋霆越往囚著她的院落大步走去,吩咐陳嬤嬤道:“去將她的貼身賤婢綁了來。”
昏暗簡陋的屋子裡,顧錦棠目光呆滯地蜷縮在床尾,手裡還緊緊握著從陳嬤嬤發上取下的那支簪子,桌上的午膳早已涼透,顧錦棠一口也未用。
縱然脖頸上的傷痕不深,卻也流了好些殷紅的血出來,將衣襟染紅了小片。
這期間陳嬤嬤曾進來瞧過她的傷口,見血已自行止住方稍稍安下心來。
因顧錦棠始終都握著那簪子無論如何都不肯讓人近身,陳嬤嬤也隻能不遠不近地看上幾眼,而後無計可施地退了出去。
門外再次傳來聲響,顧錦棠挪了挪身子警惕地看向木門處,握著簪子的手下意識地加重了幾分力道。
待宋霆越那高大健碩的身軀與屋外光亮一同映入眼簾時,顧錦棠的身體便不受控製地輕顫起來。
宋霆越似是不滿此間無光,喚人進來點上燭火,屋子裡這才變得明亮起來。
灼灼的目光落到她那結了血痂的傷口處,宋霆越強壓著內心的暴怒和欲將她掐死的心思,冷聲道:“本王明明親口警告過你,竟然你這般不識好歹地將本王的話當做耳旁風,那就休要怪本王不給你情麵。”
“到現在還握著這簪子,是想要行刺本王,還是想再刺你自己一次?嗯?”宋霆越居高臨下看著她,語氣冰冷的質問她。
顧錦棠眼神間滿是對他的驚懼和抗拒,始終不曾抬起頭去看他的臉。
“昨日夜裡在本王身下的時候,不是還罵了本王好些話,怎的今日就啞巴了?”
床榻上的人還是沒有反應,隻是倔強地握著那簪子不肯抬眼看他一眼。
“早上你不是還與陳嬤嬤說,你若生下本王的孩子,那便是堅生子。縱然是堅生子又如何,你還怕王府裡養不起一個孩子不成。”
“隻要是本王的骨血,你以為旁人還會在乎孩子的生母是誰?待明年本王迎了王妃入府,孩子自會送去王妃跟前養著,便不用你來費心勞神。”
他怎可如此輕描淡寫地說出如此令人惡心至極的話來。
顧錦棠聽完後實在難忍憤怒,抬起頭睜大眼睛瞪著他,咬牙切齒地道:“我絕不會讓你稱心如意的,如你這般的人渣根本就不配當阿耶!”
宋霆越本就窩著一股子火,這會子聽了顧錦棠這番不知死活的話,更是怒火中燒,電光火石間便將顧錦棠手裡的簪子奪過隨手丟開,目光在她細白的脖頸上一掃而過,而後閉上眼深深吸了口氣。
再睜眼時,他的額上已是青筋凸起,雙手緊緊握拳,顧錦棠看得出來,他在極力地忍耐著什麼。
二人正僵持間,外頭傳來陳嬤嬤略顯蒼老的聲音,“王爺,人已帶到。”
“你不是一心想要想見見你那賤婢嗎,本王這就讓你好好看看她。”宋霆越冷著臉說完,出言令陳嬤嬤將人壓進來。
綠醅一見到顧錦棠,原本無光的眼神裡霎時就恢複了清明,又想起自己這會子早已不似先時那般光潔亮麗、穿戴齊整,忙垂下頭理了理身上的衣衫。
“綠醅,這段時間你過得還好嗎?”
其實從綠醅消瘦不少的身軀和破舊的衣衫便可瞧出她過得如何,顧錦棠卻還是選擇了親口問一問她,全然將一旁的宋霆越和陳嬤嬤視作空氣。
還不等綠醅答話,宋霆越沉悶冰冷的聲音便傳入耳中。
“本王今日令人將她帶來,可不是為了讓你們主仆二人敘舊的。”
宋霆越說完,微微偏頭給了陳嬤嬤一個眼神,陳嬤嬤那廂也不知是何時將宋霆越方才隨手擲於地上的簪子撿起的,隻見她此時正拿著那簪子徑直走到綠醅跟前,沒有半點遲疑地抵上綠醅的脖頸。
綠醅本能的欲要掙紮反抗,卻又被另一個五大三粗、力氣頗大的婆子死死地鉗製住了雙手,動彈不得。
“本王不是沒有提醒過你,你若敢用什麼法子尋死,本王便用什麼法子送她和王家人下去。你應該慶幸自己還活著,否則此時在此間的被人按住的便不會隻她一人。”
說話間宋霆越轉過臉來,那雙狹長的丹鳳眼直勾勾地盯著顧錦棠,說出的話卻不帶任何情緒,冷的駭人。
想起那日他同她提起過趙子桓,他,竟是在吃味嗎?顧錦棠思忖良久,決意賭上一把,眼神渙散做出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樣:“隨便吧,你隻管叫人殺了她,你當我真是什麼聖女下凡不成,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地為著旁人屈辱地活著?她死了也好,如此我便立時下去陪她共赴黃泉,王爺若要因此牽連旁人,那是王爺犯下的殺業,與我又有何乾?”
顧錦棠就那般眼睜睜地看著那簪子一點點沒入綠醅的血肉之中,鮮紅的血珠自簪尖緩緩沁出,生生忍住慌亂和關切,維持著不悲不喜的麵色。
時間一秒一秒地流逝,終是宋霆越強壓下心中升起的那絲慌亂,眸色沉沉地先開了口:“鬆開她,將她帶下去,再去請府上的大夫過來替她診治。”